他心里比谁都活跃开了,满脑子跑马,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看着认真沉默地吃着饭,也没说话。
    苏书看来看去,为了缓解气氛,也为了在爸面前表现一番,就找大嫂说话。她也看出,妈是跟爸生气来着。
    她问大嫂后面一天在周家大舅爷那怎么过的?
    “我还没住过四合院呢,住着冷不冷,是什么感觉?”
    汤有点热了,下不了口,慕曳推给边上的祁生,男人便上道地拿着勺子帮忙舀来舀去,给弄凉些。狗腿子的样子亲爹都没眼看。
    慕曳闲下来,就说:“你们走后,当天晚上我和两位舅爷爷二舅奶下了棋,又谈了琴,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各回各屋睡觉。”
    苏书没想到大嫂真会下棋也会弹琴。
    她后悔谈起这话题了,这不是让大嫂露脸?
    慕曳还继续说呢,“就是阿生闲得慌,他一个人坐那无聊,两个周家表弟就给他做了首打油诗。”
    说到这里,祁生连忙打断了,怕老婆把那首打油诗念出来,太丢人了。
    他赶忙说:“还是我老婆厉害……”他顿了下,转头跟爸妈说:“我把曳曳平时画的画挑了两幅过去,给两位舅爷爷舅奶品评指点一番。”
    他说到这里,祁连深看了他一眼,大儿子这眉飞色舞的样子,恐怕不是请人家指点品评的,是逮着去炫耀媳妇的还差不多。
    “他们当场就被我老婆的画给惊艳了。爸妈,你们知道大舅爷爷二舅爷爷还有二舅奶自己是什么水平?三人都是业内大拿,是国手,他们见过的好画不知凡几,但还是第一时间被我老婆的画给折服了,欣赏完了就抢着要给她题诗,最后三人都在上面各自题了一首,留下墨宝。”
    金宝贝这时也回过神了,慢慢被儿子的话吸引过去。
    听完惊讶看眼儿媳妇,知道她画画厉害,但怎么这样厉害,连周家那些难搞的人都这么欣赏??
    对金宝贝来说,周家那就是一座大山,他们家从婆婆到那家人都看不上她,也没为难过,就是感觉不是一路人,说不上话,碰上了能互相打个招呼就不错。
    但婆婆的娘家对她这么冷淡,却对大儿媳这样欣赏,她心里又酸了。
    觉得自己早先果然没感觉错,死去的婆婆果然和大儿媳是一路人,她要是还活着,说不定喜欢死了她孙媳妇,她在家就没地位了。
    祁连深也来了兴趣,问儿子画呢?拿出来看看?
    他虽说是经商的,但到底祁家底蕴深厚,家里藏品不少,也见过不少,有时候也会在拍卖会上拍下一两个心头好来拿收藏送人都不错,论眼光不敢跟周家那些大佬比,但也还是有个五六分火候的。
    祁连深摊摊手,骄傲道:“被舅爷爷留周家了,他说要挂书房一个月,慢慢欣赏。”
    “这还不止,那时他们三人刚欣赏完画,还在争执说到底谁题字好,国画协会里杨会长的儿子正好这时跟两位舅舅打高尔夫回来,他见了,当时就见猎心喜,第二天就来周家跟我媳妇谈妥了,两人签了合同,他负责帮我们家曳曳宣传,展览,最近的一次要放在他办的国画展上展出,等打出名气了,再送去拍卖行卖,提提身价。”
    程序是这么套程序,但为了能摆出姿态,拍出高价,恐怕不会只参加一次展览,跟着还要周转大半年,等这幅画知名度高了,再拿去拍卖,这时效果才好。
    祁连深经常在拍卖会里拍东西,也知道这么回事,杨家那个儿子比他小十岁左右,办画展办画廊搞得有声有色的,在业内也很有名气,他能看中并且一条龙帮办,一定是极为欣赏看好,否则不会因为周家的交情这么做。
    他看向大儿媳,“以后想往这方面发展?”他看得出来,大儿媳跟金宝贝不是一众人,她不可能一辈子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她只是现在没想明白要做什么,真理清楚了,她恐怕能力比谁都强。
    慕曳摇摇头:“不确定……”
    她是喜欢画画,但更多的是以一种轻松的态度去看待,纯粹当成一个爱好,不一定真要发展成事业。
    她还没触摸到自己内心那根弦,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话题暂且略过,祁大狗子当着全家人面骄傲地把自己老婆一顿大夸特夸也略过,总之他唠叨到后面,全家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希望他赶紧闭嘴。
    从前没发现这人这么能说啊,现在一谈起他老婆,他就停不下嘴,真烦人。
    小祁芭从吃饭起就一直板着脸不高兴,脸颊鼓鼓的,大嫂身边的位置又让腿长且早有准备的祁生给抢走了,他一个人小小一只坐在对面,也不让别人坐他旁边。
    另外两边则是祁连深和金宝贝,再一边是苏书祁远,小祁芭在祁生慕曳对面。
    祁生叭不停的时候,他鼓着脸,丢过去一张纸团,浅褐色的眼睛隔着一桌饭菜盯着他。
    祁生别的不说,他对小祁芭的目光是极为敏感的,谁让他跟这个臭小子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从他两三岁能走路开始,就没停下过。
    他咧咧嘴看过去,故意不打开纸团,问:“又骂我蠢货?”
    “这套我跟你说,已经太习惯了,完全免疫,根本没有半点杀伤力。”
    小祁芭还盯着他,不说话。
    祁远手贱兮兮的,他没忍住把纸团拿起来,然后念了起来。
    “蠢货蠢货蠢货……”
    “哈哈哈哈大哥,不是蠢货,是蠢货蠢货蠢货,你升级了啊,咱弟多赏了两个蠢货给你,再集齐几次,你可以召唤蠢货神龙了。”
    祁生:“……”
    他也瞪了弟弟一眼,然后脑子一转,将大脑袋搁在老婆肩膀上,亲昵蹭了蹭,眼睛却看着自己弟弟,笑眯眯说:“现在这个蠢货蠢货蠢货正蹭着你亲爱的大嫂呢,我老婆啊,我亲老婆,小八你就说你嫉妒不嫉妒?要不高兴了,你就点点头,要是觉得我俩合适,你就摇摇头。”
    小孩气得眼睛又圆了,僵持两秒,僵硬点点头。
    男人当时就大声笑起来,慕曳拍他狗头,感觉这厮有点嘚瑟过头,她捧着狗子弄凉了些的汤碗起了身。
    在祁生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坐到了对面,在小祁芭身边坐下来。
    小孩瞪圆的眼睛,缓缓眯起。
    他扭头看大嫂正慢条斯理喝着汤,他也低头吃饭,动作还是一板一眼,但谁都看出小孩高兴了。
    祁生:“……”???
    等喝完一碗汤,看全家人都在吃饭,没注意这边,对面的大蠢货还在瞪眼睛,小孩缓缓地、缓缓地,动了动小身子,像个小机器人一样僵硬不自在,将身体靠过去。
    然后小脑袋,在祁生不敢置信咬牙切齿的目光下,在慕曳胳膊上蹭了蹭。
    只两秒就红着耳朵,迅速撤回去。
    全家人就祁生注意到了,他:!!!???
    气坏了!真气坏了!
    一顿饭让这兄弟俩折腾得热闹了,祁连深这个大家长看在眼里,完全不管,大儿子就是这狗性子,又狗又幼稚,也难为他快三十了,还能和九岁的儿子对上脑回路,斗得旗鼓相当,这两人一个是年纪小不通人情世故,另一个是真蠢啊真狗真不要脸。
    他看了会儿,觉得辣眼睛,看不下去,怕一不小心笑出来,就说吃饱了出去散散步。
    金宝贝还在说两个儿子,让两人别闹了,这会儿桌上的汤都让两人弄洒了,争到后面,开始抢菜了,也不是不够吃,就是看见对方要夹这个菜,祁生就过去抢,开始小祁芭还当他是大蠢货,不想理他,可是大嫂给他夹了块排骨,对面那傻子更来劲儿了,小祁芭想给大嫂也夹个,偏不让他夹到,他气了。
    一顿饭被这兄弟俩折腾得鸡飞狗跳。
    慕曳吃完,默默丢了筷子撤了。丝毫不管这战事是因她而起的。大狗子在后面委屈巴巴喊了声老婆:“我没吃饱……”
    他前半场光顾着吹牛了,后半场就吃醋,和小祁芭斗法,没吃上几口。
    慕曳看他:“你先忙,我去散步消消食。”
    “晚上没力气了还有力气当将军?”
    大狗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对啊!他买回来的汉服,他还没和老婆演上呢!当下就顾不得和弟弟计较,再怎么跟他抢老婆,老婆还是他的!
    他还是吃得饱饱的,有力气当个强抢千金小姐的狂莽将军才行!
    他虽大口吃着饭,脑子里已经开始变色了。
    小祁芭听不懂,但他也不想跟大哥玩了,他饭量小,吃得差不多就把碗筷也丢了,碗里干干净净一颗残渣都没有,快步追上大嫂的脚步,跟她一块散步消食。
    苏书不理解,小声问祁远:“演什么将军?”
    祁远开始也没反应过来,但他是个男人,且脑洞大,看大哥那荡漾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灵光乍现,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大哥大嫂会玩!他也赶紧干完饭,带着苏书直奔商场买买买!
    苏书后来明白过来:“……”
    第56章 出国比赛二三事
    祁生托的那兄弟是个爽快人,办事效率也高,做他们这行的虽然都不是正经人,都不见得光,但也有讲究,像那伙人专门做局引人家赌博,再欠下巨额高利贷,往往是弄得好好的一家人家破人亡,这样缺德的事他们干得不少,也干习惯了。
    那兄弟根本看不上这样的,这是缺了大德,所以他也不劳烦祁生的手,毕竟那是干净的大少,沾手这事不方便,万一被发现了人坐完牢出来报复怕是麻烦,他下手这叫看不惯,这叫黑吃黑,没什么。
    他就让底下兄弟收集了证据,该拍照拍照,该盯梢盯梢,弄得差不多了,就一个电话给警察打过去。
    于是不到一天功夫,那个赌场连同在那赌场坐庄的老大老二加上底下的一帮小弟全被抓走了,还剩一个老三溜达到外面,听到风声跑了,暂时没抓到。
    警察老早就在盯着这伙人,只是这些人太滑不溜秋,一直没能一锅端了,他们很能隐藏,面上是开洗脚城的,地下室才是真赌场。
    当时进去的时候,真是叹为观止,里面充分显示了什么叫做人间糜烂,吃喝嫖赌里面全包了,一条龙。
    且警察怀疑他们还有人命在手,正在深查,不管结果如何,想想也知道这些人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那兄弟没想到混了一辈子,还当了一回为民除害的好人,警察这边抓完人,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还给了他和兄弟们一面锦旗,上面写着“三好市民,见义勇为”。
    他登时一个激灵,这是警告他别踩线?还是鼓励他以后做个好人,多多举报?
    大兄弟打了个电话,把这些事一说,问:“生哥,你说条子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吧,但是兄弟们都有原则,嫖赌毒一概不沾手,赚的都是辛苦钱。”
    他们这些人都是早早出来社会混,没人脉没学历没背景,什么都没有,干过搬砖,干过保镖,也开过货车,什么都做过,但老老实实干活不行,老是受欺负,他心一横,就带着兄弟们混了。
    祁生语气轻松:“这事哥记你一个人情。”
    他没指点他该怎么做,只是说:“别总混,有了老婆你就知道惜命了。”
    这是祁生的切身之话,他自暴自弃那年,也总去跟人赛车,无数次跟死神擦肩而过,还有一次是真受了点伤,所幸住外面久了不回家家里也没人发现。
    现在跟老婆解开误会和好了,心里有了希望,浑身都是劲儿,他想起过去那一年什么都无所谓,疯狂放肆的举动就觉得害怕。
    他万一真没了,老婆这样一个小仙女怎么办?便宜别的狗男人?他死都不知道原来老婆心里没人,她是他一个人的。
    这样要是死了才能知道,他得气得干棺材板都压不住!
    再一步,假如人没死,受伤毁容或者瘫痪了呢?要是这时候,才知道真相,那他更得憋死了,没法给老婆幸福,忍痛放手让她跟另一个男人结婚??
    祁生沉着嗓子,重重道:“不要自暴自弃,心里得充满光明充满希望,也许事情没你想得那么遭,你也没你想得那么差,总能找到出路的。”
    他就是想起这些,说了下,说完就挂了。
    那边大兄弟:???说啥呢祁大公子!
    祁生挂完拿起手机给那边赚了一笔钱,都是赚辛苦钱的兄弟,在这行混能坚守住底线不容易,他就多转了个零。
    过了初七,基本上都开工了,祁家这边也不例外。
    劳模真霸总祁连深和伪霸总祁远父子俩都西装革履开始兢兢业业上下班,为这个家创造业绩。
    苏书过完年,不知道想了什么,跟打了鸡血一样,主动请缨一个外省的项目,所以她得出差至少半个月,初八这天,就提着包踩着小高跟出门了,身后跟着个拎行李箱的小助理。
    而祁生一方面重新规划了他爸给他打理的娱乐公司,亲自开会敲定了几个大项目,就一头奔向自己的创业之旅了。
    他和父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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