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藉口离开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处理,而是贾副官的几通未接来电显示在上面,陈真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连忙离开。
    他很快回到一队,副官迎了上来:「队长,上头那边有通知下来了。」
    陈真心想果然有件大事在这等着,「说了什么?」
    副官稍稍低头:「说让一队暂时待命,队长最近出了很多任务,让您先休息一会,接下来让齐队跟龙队去处理过来要形成的丧尸潮。」
    「老齐不是才刚回来?那位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啊。」
    陈真边走边说,步伐稍稍放慢了,语气也跟着越来越慢,听得贾副官有些胆战心惊。陈真如果说话速度变慢了,多半代表他开始生气了,越生气越冷静,同时搞出来的事情可能越大。
    贾副官感觉自己出了点汗,他还是低头:「队长,您的意思是?」
    陈真的语气漫不经心,他在一队没有戴手套的习惯,他不喜欢手上有东西,若不是不得已,他根本不会戴手套。一般来说,他可以很好控制住异能,除非他极端愤怒,不然那些寒气不会透出半分。
    然而现在,贾副官感受着周围温度急剧降温的现象,整个人如坐针毡,一句话都不敢吭。
    而陈真在震怒之下,表情依旧冷静,只是双手冒出的寒气出卖了他:「不就是想会会嘉衍吗?上次是我,这次是老齐当护卫。大概是怕自己猜测错误让二队队长出了什么闪失,会在会议上被说话吧。」
    他笑了笑,捏碎了在手里形成的冰椎,「毕竟,我父母虽然不在了,但也有其他高层护着嘉衍。」
    陈真会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依据,a国虽然崇尚强者为尊,但和平时代的官僚体制还没完全杜绝,这代掌权人又特别吃这套。上头一堆尸位素餐的狗屁官员,看陈真不爽的多,但碍于能力,一直无法对他下手。
    毕竟被国家大多数人民拥护的陈真,不是区区官僚体制能捍卫得了的。a国的上一位元首,也就是陈真父母那一辈的直属长官,很重视他们的感受。可是自从他的儿子继位后,国家风气就完全变了。
    年轻人年轻气盛又自恃甚高,明明没有异能,也没什么治国才能,却总想着把权力揽在自己身上,也想把当年上一任元首分散给特殊部队的兵权收回来,不过碍于没有合适的理由,迟迟未能得手。
    特殊部队三位队长,一队的陈真自然是不能动,三队的齐鸿鸣资歷太深动不了,那么就只剩下没什么实权的二队队长龙嘉衍,如果能从龙嘉衍这里下手,多少能巩固一下自己的实权。
    但若是连龙嘉衍都成了一块硬骨头……
    陈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他烦躁地闭上眼,按了按微微发痛的眉角。言尽于此,他相信贾副官会明白他的意思。
    兴许是陈真劳累加上心情不好,贾副官跟在后头走的每一步都感觉如履薄冰,而陈真又不说话,副官无法猜测他的心思,虽然陈真并不是无理的长官,也不会迁怒,但贾副官还是怕那个万一,怕陈真突然发难,他会被波及。
    沉默是种令人难受的氛围,至少贾副官是这样想的。随后,陈真停下脚步,贾副官也跟着停了下来。
    「贾副官,我就不进办公室了,你这次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就是要说这些?」
    陈真被太子争权的三脚猫戏码弄得越来越烦,出任务时间累积的疲劳一口气爆发开来,他现在觉得全身上下都很无力,只想赶快处理完这些破事,然后回家睡觉。
    贾副官不敢说别的,「……上头让您给他们回覆一下公文,另外还有批给一队的假期,写的是一个礼拜。还有些对龙队的嘘寒问暖……」
    陈真嗤了一声,「你看着回覆吧,假期既然他们批准了,就收下来,全体放假一个礼拜,有特别的事情电话找我。要关心嘉衍从我这关心?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装都不待装的。」
    陈真掉头,往门口的方向去。走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步伐停了。
    陈真转过头,盯着不敢抬头的副官,思考片刻,语气稍微和缓了,「你们还没吃午餐吧?让大家都去吃饭吧,钱算我的,随便吃。」
    见陈真周围的冷气不见了,副官才终于能喘口气,「谢谢队长!我也替其他队员谢谢您,您过来还待一队吗?」
    陈真抬手按了按一边肩膀,「我有点累了,先回家去,没特别的事就别找我了。有访客来一律统一说词说我出勤,有要事再找我。」
    「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
    陈真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真骑着悬浮车,很快回到了陈家宅邸,他一路上的思绪很乱,饭也不太想吃,跟底下的人交代不要打扰他之后,就洗漱睡觉去了。
    陈真躺在床上,睡意渐渐上涌,意识矇矓之间,原先在战场上被压抑的疑竇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他闭着眼睛,脑袋里回想跟龙嘉衍去北区的事情再到贾副官跟他说的话。
    陈真想着想着,在睡着后做了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看见小时候的龙嘉衍──应该说他看见了自己跟龙嘉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陈真一开始并不认识龙嘉衍,虽然他们两家是世交,但是父母从未让龙嘉衍跟他见过一面。
    毕竟是末世,龙嘉衍的父母是活跃于战场上的人,陈真长大之后可以理解,他们的确没什么机会能见到。而父母第一次带着龙嘉衍到陈真面前时,陈真五岁。
    那时,国家传来战报,有大批异能者葬身于丧尸潮,没能凯旋。陈真年纪实在太小,他并不明白死亡,却早早感知到了眾人的悲伤。他不吵不闹,看着父母一边哄着这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一边低头像是在说些什么。
    最后,他的父母领着那个孩子到他面前,对他说:「真真,这是龙嘉衍,从今天开始他是你弟弟了,你要当好榜样,做一个好哥哥。」
    龙嘉衍是父母亡故同事的孩子,在他们见面之后,又多了一个身分──他异父异母的弟弟。
    陈真很快明白了,这是要让他帮忙照顾的意思,那个孩子的手很小,白白胖胖的,被养得很好,一脸不諳世事的样子。
    陈真还在观察这个「弟弟」,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手忽然被母亲抓着,抓去跟龙嘉衍的手交叠相握,然后她说:兄弟要相亲相爱。
    陈真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看了看龙嘉衍,看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面容,龙嘉衍像是很怕他,又像是很亲他,很快就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拉着他的衣襬,哭哭啼啼地喊他一声「哥哥」。
    陈真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这小傢伙可真爱哭,真的只小我一岁吗」?
    他自小就天赋异稟,父母在二队忙研究忙分析,几乎顾不上陈真,陈真可以说是二队其他的队员帮着带大的,他有很多乾爸乾妈。龙嘉衍的爸妈不是二队的,他们是特殊部队一队的菁英,不过时常来二队,跟他的父母关係很好。
    陈真对龙嘉衍的父母没有太大的印象,只记得远远地见过几次面,龙嘉衍长得很像他母亲,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龙嘉衍没有他父母那种锐利的感觉,整个人感觉很无害,还很爱哭。
    陈真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孩子,在父母忙于研究时,他能够自己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偶尔还能帮大人看管一下弟弟。大概是他过分成熟,使周遭的大人下意识遗忘了他小孩的身分,放心地把照顾龙嘉衍的重责大任交给了他。
    陈真可以说是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弟弟身上,他觉得既然是父母交代的,那么弟弟就成为了他的责任。陈真是个责任感很重的孩子,他会陪龙嘉衍玩、跟他聊天,又在间暇时间里听着大人讨论丧尸。
    陈真的异能觉醒得很早,或许极高的精神力有促使异能觉醒的效果,这点暂时还得不到证实。而稀有的元素异能加上极高的精神力,让他得到了特殊一队的内定门票,哪怕他当时只有五岁。
    他连觉醒异能的时候,脸上不见任何惊慌。一开始陈真还不太会控制这个能力,凡是被他碰到的东西都会瞬间结冰,让二队的长辈伤透脑筋,后来是他父母研发出了能够抑制能力的手套,才解决这个危机。
    等陈真自己学会控制后,也不太需要戴这些东西了,只有偶尔离开二队时需要戴着。
    陈真有时候会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像是对自己会觉醒异能这件事深信不疑,也像是早有预料,连父母告诉他之后会进入一队面对丧尸,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真真,会害怕吗?」
    陈真七岁的时候,异能已经控制得如火纯青,那时候他得到进入一队的门票。
    陈真看着他的父母,身上还有一个躲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参杂着独属于孩子的天真,跟身为强大异能者的从容:「能做跟父母一样对国家有帮助的事情,是我的荣幸。」
    陈真很早就加入一队了,只是他年纪太小,不是正式队员,只是跟在前辈旁边学习。
    一队的成员汰换率很高,他们时常被派出出勤危险程度高的任务,有些陈真没见过几面的叔叔阿姨,不过几天又会换一批新的人。他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永远是一样的表情,透着一种对事物的天真,跟无动于衷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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