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洪没忍住,到底问了句:“殿下今日不去瞧瞧小公子再走?小公子今日生辰呢。”
    戚拙蕴唇瓣动了动,耷拉下眉眼来,淡淡道:“下朝再去,也是一样。好了,走吧。”
    忠洪心中觉得怪,却不好再说。
    ……
    沈禾后半夜腿抽筋。
    最近本来就容易抽筋,兴许是昨天夜里,下塘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晚上抽筋痛得格外厉害。
    这让他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蔫蔫的,靠在马车里,只想睡觉。
    早饭也没什么胃口。
    连翘见他没吃多少,给他塞了两个包子,让他在路上慢慢吃。
    还特意嘱咐送他去太学的小太监,在路上遇见那家沈禾很喜欢的小馄饨摊子,可以去给他买一碗,带去太学,路上吃来得及。
    沈禾闻着小馄饨的香气,上面还撒着葱花,食欲重新唤醒,端着碗吃的非常开心。
    到太学的时候,沈禾吃饱喝足,也彻底醒神,又是精神百倍。
    嘿嘿!今日只用上半日学!
    后半日便去国公府,办生辰宴!
    沈禾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收到许许多多的好东西,就觉得半点不困,恨不得马上到中午,冲回国公府!
    说起来,男主不知道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可真会吊他胃口。
    第50章 不对劲
    国公府今日来人络绎不绝。
    虽然时间尚早, 但凡是自认与国公府还有些许交情的,便上门祝贺。
    国公府的小公子十六岁生辰,虽比不得周岁与加冠成人这样的大日子, 但国公府向来大办,太子也次次亲自出席,时日久了, 京城中人人皆知这位小公子份量。
    与前院宾客们的热闹相比, 后头院中格外冷清。
    老国公脸色不虞:“那逆子今日也未归来?”
    管家觑着老国公的脸色, 小声说:“国公……兴许要晚些来。”
    什么晚些来, 这逆子根本就是不想来!
    老国公冷笑一声:“那他便不必回来了, 大好的日子,叫他回来平白扫兴。让门房盯着, 他不回来最好,若是回来, 将人撵走!”
    管家苦笑一声:“是。”
    老夫人在不远处坐着,手中端着盏茶,低头安静抿半口, 垂眸不语。
    她现如今也不再管这些。
    瞧着父子两个牛脾气互相顶。
    他们正说着, 外头的丫鬟喊:“大公子。”
    外头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 穿着身鸦青色衣裳,臂缚将袖口束得紧紧的,束着高高的马尾, 一双黑眸幽幽,从外头盛夏日头里走来, 也让人觉得他浑身没有一丝热气。
    他肤色在一群大家公子小姐中算不上很白皙, 泛着常年日晒留下的小麦色泽。
    打外头大步走进来时,唇瓣带着抹浅笑, 唤:“祖父,祖母。小禾回来了吗?”
    老国公薄怒之色顿时收敛,脸色变得极快,望着大孙子,笑眯眯道:“小禾还在太学,午间才来。”
    管家见状,心中松口气。
    沈砚轻声问:“今日生辰,还要去太学?”
    老夫人笑容慈祥,一副欣慰的模样应声:“你忘啦?先前小禾回来还抱怨过呢,太子殿下让小禾今年下场考院试,眼下正埋头苦读用功呢。”
    老夫人边说边摇头好笑,想起了小孙子说这话时那副嘟嘟囔囔找人埋怨的委屈样。
    沈砚眼睛弯了下,黑眸中也随之漾出些许的笑意。
    老国公高兴的搓手,脸上满是期许道:“小禾是个聪明的,太子殿下望着他那拿个头名,我看行。”
    沈砚也低声说:“我也这样想。祖父祖母,我先回院子换身衣裳,若是小禾回来,让人通知我一声。”
    老国公连连点头:“好好,你去换身衣裳,而后到前头帮着接客。”
    前院来的客人很多。
    不过真正要紧的客人大多要等午间才会到。
    沈砚一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换身长袖衣衫,身上那股利落冷锐的气息消散,顿时变得像个书生公子,一副文雅书卷气。
    他抬手,自博古架上层,搬下来个大箱子。
    那箱子瞧起来沉甸甸的,但他拿下来的时候动作轻而易举。
    箱子放在桌面上,沈砚开锁,将其中的东西取出来,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箱子合上,东西搁置在桌边,箱子归置回博古架顶层。
    拿了东西,从院子往外走时,他在院外的小道上撞见个中年女子。
    女子生得是美的,哪怕人到中年,也风韵犹存,眼角几乎没有多少细纹。
    岁月对她很留情面。
    非要说不留情面的地方,大约是她眼神。
    带着股子浓郁的幽怨与不甘,尤其是在看见沈砚的瞬间。
    沈砚黑眸中那点笑意,在看见这个女人时,消弭无踪。
    他嗓音变得很冷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唤对面的女人:“姨娘。”
    郑姨娘一听见他这样的声音,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声问沈砚:“怎么,就这么不想瞧见你自己的姨娘?”
    沈砚并不答她的话,而是说:“您回去吧,今日是小禾的生辰,若是祖母瞧见您会不高兴。”
    郑姨娘很是难以忍受这样的沈砚,她嗓音变得尖锐:“你便是这样与你自己的生母说话的?你可真是我生的好儿子,不帮着自己的亲娘,胳膊肘往外拐。今日是沈禾的生辰宴,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瞧瞧你十六岁生辰宴的时候,国公府可这样大办过?”
    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沈砚,咬牙切齿,非常难以忍受:“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好端端国公府的长子,何其金尊玉贵的身份,你父亲那般喜爱你,对你寄予厚望,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去做个小兵,在外头风吹日晒!就因为你,你父亲现如今对你的喜爱消磨的一干二净,连带着我也要跟着你受苦!”
    沈砚听见这些话,黑眸几乎没有波动。
    像是一潭幽幽的深井,水面平静,无波无澜,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低声问:“姨娘,您要说的话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便先回去吧。我得出去迎宾。”
    又是这样,每每见到他,与他说些什么,便是这副死模样!
    她为何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郑姨娘听见前院传来的热闹声响,想到今日是什么日子,想到沈禾这个国公府嫡子十几年过得舒舒服服,她却越过越差,连她的儿子都不帮衬着她,她便觉得自己胸腔中怒气涌动,格外难以压抑。
    她一把攥住沈砚的胳膊,不准他离开,抬手狠狠一巴掌挥过去:“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我肚子里怎么会爬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啪!”声音格外的清脆响亮。
    却不是扇在了沈砚的脸上。
    他抬着手,挡在自己的脸侧。
    手背在这一巴掌下,迅速浮起一层红,可见郑姨娘用了十足的力道。
    边上跟着的小厮小声吸气:“公子!”
    沈砚挨了打,也没有气恼,仍旧用那双幽幽的黑眸望着郑姨娘:“姨娘,我说过,我还要去迎客。”
    他偏头,对身边的小厮说:“找两个人来,送姨娘回院子。”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又看向郑姨娘:“或者您想见父亲,我可以让人从偏门,将您送去父亲的宅院中。”
    郑姨娘气得胸口起伏!
    她哪里是想见沈从允!
    沈从允在外面置办了新宅子,常年不归家,早便在外头有了新的妾室,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半老徐娘?
    郑姨娘气到口不择言:“你这么想和沈禾做兄弟,你怎么不从他娘的肚子里爬出来,要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我若生的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今境地!?”
    沈砚已经走出去几步,听见这话蓦地停下,扭头回来瞧郑姨娘。
    郑姨娘不知为何,被看的有些害怕。
    分明这个孩子是她生的,在她跟前也从不言语反驳,但她对上沈砚那双深黑的眸子,打心底里觉得发怵。
    沈砚望着郑姨娘,轻声说:“我也想啊。”
    郑姨娘愣住,她立时忘记什么发怵、害怕,尖声道:“我便知道!你怪我不是正房夫人!嫌弃我出身地位,若是能从沈禾亲娘肚子里爬出来,你早就做了国公府的继承人,哪里还需如今日般为了讨好老国公与老夫人入军营,哪里还要哄着沈禾那个事事不成的毛孩子!”
    沈砚不再说话,他大步转身离开,院子里被叫出来的人道:“您请回院子中去吧,大公子吩咐了,奴才们不好违命。”
    郑姨娘一路尖声怒骂,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自己院子中,那副怨怼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回到沈砚刚出生的时候,将他活生生掐死。
    一行小厮与护院守在门口,以免郑姨娘偷偷跑出来,去前院冲撞了人。
    听见她在里头的怒骂声,面面相觑。
    心中暗自嘀咕,真不知道郑姨娘在不满什么。
    有大公子在,郑姨娘这些年难道不是锦衣玉食,一堆人伺候着,过得好生自在吗?
    大公子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简直大孝子不为过了。
    ……
    沈禾到了午间,跟出笼的鸟一样,从学堂里飞出去。
    一路上马车,到国公府瞧见门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被门房牵走安置,惊讶道:“今年怎么这么多的人?”
    忠言嘿嘿一笑:“小公子,去年人也不少呀。”
    沈禾心说也是,从马车上跳下去,带着人绕过了前院,抄小路去找自家爷爷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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