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马行离开后,陆尚顺路去了观鹤楼一趟,他这两天不在,将生意全交给底下人,这回来来反倒扑腾起心来。
    福掌柜听?说他来,特意出来见了他一面。
    听?陆尚问及这两天的货物,福掌柜才知道?原来他出门了一趟:“怪不得我这两日没?见你来,原来并没?有跟着物流队走啊。”
    “哈哈哈都好都好,送来的蔬菜和鱼都新鲜着,厨房用着挺好,便是客人都说,今天的鱼格外大呢!”
    “你手底下那个管事的是谁?我瞧着他倒是个盯事的,往后陆老板要是有事要忙,将这生意交给他看顾也还算行,我瞧着他管上货卸货都仔细,跟干活儿的工人们也还算谈得来。”
    “没?耽误了您的生意就行。”陆尚笑道?,“您说的那个管事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上回乔迁宴上您还见过他吧?”
    福掌柜想了想:“好像是吧。”
    陆尚又问了问店里的新菜情?况,上回店里的厨子只跟他学了糖醋鱼和酸菜鱼的做法,这段日子新菜卖得挺好,福掌柜便想再?添两道?菜。
    陆尚爽快应下:“那好,等?明天送货来的时候,我再?来教?两道?。”
    “好好好,辛苦陆老板了!”
    离了观鹤楼,陆尚终于能直奔家里去。
    只是从观鹤楼到家这一路,他几次停下,在街上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觉得姜婉宁会感兴趣的,总要买一些。
    等?他进了家门,已然是左右手全拿满了。
    姜婉宁听?见声响出来,刚出门就被陆尚喊了一声。
    陆尚举起手里的东西?:“阿宁快来,我给你买了吃的,还有新鲜的梨子,这边还有两个香囊,你看看喜不喜欢。”
    姜婉宁才张口,陆尚便走到了她跟前来,不由分说地给她展示着手里的东西?,找香囊时还顺手给她喂了一枚梅子干。
    姜婉宁:“……”
    持续了两天的担忧骤然落了空,她忍不住笑起来,弯腰帮他一起整齐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还有那两匹从平山村带回来的狼皮,姜婉宁本想做两件皮衣,打?算等?冬天穿,可陆尚想起那做针线时被戳破的手指,想也不想就把狼皮抢了过来:“不行!”
    迎着姜婉宁满面的错愕,他磕巴道?:“我是说、我是说这两件狼皮不好,咱不要了,赶明儿给卖了吧,以后有好的我再?买给你。”
    这毕竟是他带回来的东西?,姜婉宁便是有些惋惜,却也没?再?讨要。
    为了庆祝陆尚回来,两人一起下了厨,做了整整五道?菜。
    陆奶奶回家看到桌上摆着的大荤,还以为家里又要来客人了。
    客人自然是没?有的,这些菜只他们三口享用。
    陆尚试探着做了一道?辣子鸡丁,可惜陆奶奶吃不了一点辣,就连他也受不太住那种麻辣,浅尝了两口也就罢了。
    反而是姜婉宁吃得面不改色,被陆尚问了,她也只是疑惑:“我觉得还可以吧……挺下饭的倒是。”
    陆尚忍俊不禁:“那等?下回我弄点牛肉来,给你做小炒牛肉,那个还要更辣一点,你肯定喜欢。”
    两人明明只是在说着家常,可陆奶奶坐在旁边,却莫名有股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尤其是打?量两人之间?的目光——
    咦!
    陆奶奶偏过头去,可不好意思?再?看。
    后面两天的生活恢复了正常,陆尚每日在村子里和塘镇穿梭,但每日回家时,要不提一篮鸡蛋,要不买一块瘦肉,再?不就是三五块点心,反正总要给姜婉宁带点什么。
    等?到了晚上两人再?坐一起,陆尚于识字上进步飞快。
    姜婉宁的书信摊子换位置后冷清了两日,但慢慢的人流量也就恢复了,巷子口的单家看排队的人挺多,就在家门口摆了个凉茶摊,一文钱一个人,添水不限量。
    就连街上叫卖的小商贩都愿意往这边走了,站在书信摊子旁看一会儿热闹,等?出去了还能帮着宣传一二。
    姜婉宁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价格,两日一出摊。
    但随着生意平稳后,她也慢慢把大宝和庞亮给带了出来,叫两个小孩跟在她旁边,无论是学一学待人接物,还是看看信,总比一直闷在家里好。
    陆奶奶怕两个孩子跑丢了,一般也会跟着出来,她就远远的坐在巷子里的台阶上,视线始终落在大宝和庞亮身上,又隔一段时间?给姜婉宁三人送点水,被等?着写信的人问到了,她也只是摆摆手。
    反而是姜婉宁大方说:“这位是夫君的奶奶。”
    陆奶奶嘴上没?说什么,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再?有人找她搭话?,也敢小声应上两句了。
    无名巷子里的写信摊子格外红火,饶是姜婉宁赚不了三五个钱,可这边的生意还是叫许多人眼馋,尤其是其他书生的摊子,那等?高昂的代写费用下,越来越多人宁愿排队等?,也不去他们那了。
    这天下午,姜婉宁正准备收摊回家,却见一个衣裳打?了补丁的妇人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问:“你可是陆家买来的媳妇儿?”
    姜婉宁很不喜欢她的目光,那目光又尖又利,叫人很不舒服。
    而妇人的问题更是叫她一愣,回神后下意识摇了头:“你是?”
    妇人没?理她,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什么,转头便从这儿离开了。
    姜婉宁看她的背影从附近消失,饶是满心怀疑,却也没?有人能解答,只好定了定心,拿上剩余的纸和笔,带着大宝和庞亮回家去。
    大宝揪着衣角:“姨姨,刚才那个人好眼熟呀……”
    能知道?姜婉宁是陆家买来的,多半是陆家村附近的人,便是大宝眼熟也属正常。
    姜婉宁柔声安抚了几句,心里却意外不平坦。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后,不远处的胡同?里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刚才问话?的那个,男的可不就是王翠莲的弟弟。
    王占先一脸阴沉,无论是脸上还是露出的胳膊上全是淤青,走路时一瘸一拐,还有一只胳膊弯出不自然的弧度。
    王董氏没?了刚才的气焰,扶着王占先唯唯诺诺道?:“刚刚那人,应该就是姐姐继子的媳妇儿……相公,你看她一个女人家都能把生意做得那么红火,陆家那个病秧子肯定也不差,他俩定是赚了不少钱,她和陆家的病秧子赚了钱,哪有不给家里的道?理。”
    “姐姐还一直说没?钱没?钱,我看就是不愿意给相公你了……”
    “我倒不是怪姐姐藏私,只是相公你欠赌坊的钱要是再?还不上,那你的另一条胳膊——啊!”
    啪一个巴掌,将王董氏的话?打?断。
    王占先一脸一沉:“闭嘴!”
    王董氏捂着脸,只眼里含着泪,再?不敢说话?了。
    王占先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片刻说道?:“走,回家!”
    “姐她就是短见!上回我明明已经赢了钱,要不是她不肯给我钱,我后面肯定不会输,又何至于被人打?断一条胳膊!”
    “这回她最好痛痛快快把钱给我,不然——”王占先发狠道?,“是她先不顾我这个弟弟,可别怪我不要她这个姐姐。”
    王董氏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是是是,等?相公你有了钱,肯定还能赢更多,到时候咱们家就好了……”
    当天晚上,陆家村便发生了一起大事。
    听?说是王家那个男的把他姐姐打?了个头破血流,要不是姐姐拼死逃回了夫家,兴许就这么没?命了!
    陆家村的人对此事多有议论,连着村里的短工也听?了几嘴。
    转天送货时,陆启把这事给陆尚说了一遍,而后嘀咕:“王占先非说陆哥你在镇上赚了大钱,认定王氏手里还有钱,今儿大早就去陆家了。”
    “不过陆哥你家里两个大男人,陆二叔也不是吃素的,抄着扫把把他打?得吱哇乱叫,后头陆显还给他娘报仇,偷摸踹了他两脚……”
    反正姜婉宁和陆奶奶都在镇上住着,村里随便闹成什么样子,只要没?出人命,陆尚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当听?了个笑话?。
    后头又是送菜送鱼,大家忙着热着,也就没?心思?讨论这些闲事了。
    只是陆尚忽略了一点——
    有些人自己过不好,便也看不得别人好。
    像那王翠莲,晌午醒来后不怪王占先心狠,反怪起陆尚和姜婉宁来,尤其是那被她买来的小贱人,她只要一想起来便恨得牙痒。
    物流队的人干得次数多了,整套送货的流程也熟练起来。
    且陆尚记着福掌柜对陆启的夸赞,有心培养他做个小管事,便有意放手叫他安排,他自己反轻松许多。
    这天把货物送到后,陆尚照例付了工钱,把人遣散后,又去观鹤楼教?大厨做了两道?新菜,等?忙完这些,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
    福掌柜给他准备了一饭盒热菜,叫他带回去当晚饭。
    今天回去的迟,虽买不了东西?,但这一饭盒也算有东西?了。
    陆尚哼着小调,只觉心头一片轻松。
    然而等?他到了家,一推开门,却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口。
    直到见姜婉宁从屋里出来,他直接把饭盒丢在了地上,三两步冲过去,将姜婉宁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满院子的男人:“你们是谁!”
    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瞪着眼:“陆老板,我是詹顺安啊!平山村的!您不记得我们了!”
    陆尚仔细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他来。
    也不知詹猎户这几天是经历了什么,原本光洁的下巴上长满了胡子,头发也被燎没?了大半,半个脑袋都是秃着的。
    难怪陆尚一开始没?认出来他。
    不等?陆尚发问,詹顺安便把这些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这些事姜婉宁已经听?过一回了,如?今再?听?一遍,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原来自陆尚从平山村离开后,他们便出动了全村人挖陷马坑,因着狼群只在后半夜出动,他们便有一整天加半个晚上的时间?,这样日夜赶工,只用了三天就把全部陷马坑给挖好了。
    而后他们赶紧布置了陷阱,又杀了猪炼了猪油,把全村的油都洒在了干草上,就等?狼群出动了。
    而那日陆尚的警告果?然没?错,他们白天才杀了猪,强烈的血腥气刺激了狼群,当天夜里就有了异动,到了子时,伴着头狼的一声嚎叫,狼群直扑平山村而来。
    好在村民早早做好了准备,全村的汉子都守在了村口,不成功便成仁,能不能把这些畜生杀了,就全看今天晚上了。
    随着第?一头狼落到陷马坑,后头的狼根本停不住,接二连三地陷了进去,一时间?村子外全是野狼的惨叫声。
    后头的狼群生了戒备,有心要撤退,偏偏稍微一动,又陷进了旁边的坑里,四面八方,全无退路。
    这群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狼足有二百多头,但是落进陷马坑里的就有一百多只,剩下的那些寻着退路,转身欲逃。
    谁知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火箭射|入陷马坑中,火舌腾空而起,而平山村的围栏被打?开,村里的汉子们操着猎刀斧头,呐喊着冲了出来。
    詹顺安的头发就是在追杀野狼时被火舌烧到的。
    便是现在想起来,詹顺安仍要说一句:“真他娘的爽!”
    “那些畜生不是要伤我村里的乡亲嘛,如?今看它?们如?何嚣张!我抓了头狼,把头狼的皮剥了,然后把它?的尸体挂在了村口,后面再?有外来的野兽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还有剩下的那些狼,也被分开埋在了村子周围,只做警示了。”
    一夜鏖战后,村民们没?有死亡,只受了些伤,至于惨烈拼杀下没?能保住野狼最值钱的皮毛,他们也全不在意。
    没?办法,他们都要去做长工了,谁还在乎这些搏命的活计!
    这不,平山村的困境才解,詹顺安就带了二十多个村民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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