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的烛玉京,就要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败了啊……吃吧,瘴林里生出来的幻松果要比你自带的丹药还有效。”
    鱼阙接过那串考得紫蓝的野果,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下口,眉毛有点纠结。
    “燕栖让你来的么?”
    “嗯?”
    “燕栖让你进入瘴林的么?”
    “嗯。”
    “你不该来的。”
    渡海看她小心翼翼地咬幻松果,说:“小少主回到烛玉京时我就预想你也会回来,届时,燕栖可能会找上你,让你去救大少主。”
    “晏琼渊到底怎么了?”
    果子的味道很奇怪,鱼阙的眉毛于是更加纠结了,胡乱吃了两口,便开始问话。
    “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不过从你的表情看,想来烛玉京大少主的下场和我们差不多。”
    提起大少主渡海的兴致缺缺,他嘴唇动了动,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去:
    “燕栖总是这样,总是坚定的做一个蠢女人。”
    “她还在烛玉京么?”
    “在。”
    “想不通,她明明有机会离开,为什么不走。”
    鱼阙放下果子,想起燕栖的神情,说:“不过只是追逐心里的幻影罢了。”
    “也是,为了很多不存在的幻影,使得我们这般流离。她还好么?”
    “……好。”
    鱼阙道:“她说晏琼渊在矢海之牢,你可知道怎么去往矢海之牢?”
    “把自己的哥哥关入矢海之牢么?确实蛮像小少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渡海不算惊讶,又说:“你不该来的。”
    “此处危险重重,不说你能不能救出大少主,就是你认不认识路呢?”
    “你此前住在啸月山庄,对烛玉京很多地方不甚了解罢?且不说认不认识路,其中的危险你又如何防备?再说,瘴林进得来,出不去,知道迷阵解法的人,除了掌控泉枢那群老头可没什么人了。”
    “退一万步讲,你要是救出了大少主,找不到出口,若是大少主意识清醒,将从矢海之牢的方法告诉你,你就有把握离开么?你救走的可是……”
    鱼阙把果肉咽下,淡淡地说:
    “我现在已经身处瘴林,想回头也难,难不成你知道如何出去?”
    渡海愣了愣,摇头。
    “来都来了。”
    “你既然说晏琼渊知道如何出去,那不如一起将他救走再做打算……你知道矢海之牢从哪里进去么?”
    渡海犹豫了下,点头。
    他父亲曾经是把守烛玉京重要几处机关的门主,当然知道瘴林的秘密。
    不过他也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关于入口不过也是他听父亲口述,并没有见过。
    “你只管带我去,其他不论。”
    *
    瘴林对人的消磨很大,因此不能施用法术赶路,又因山间的怪物,他们几番绕路走,直至两天后根据渡海父亲口述的方位终于找到了矢海之牢的一处隐秘入口。
    渡海说,矢海之牢的门原是在瘴林的巨树之下,但也有弃之不用的几个隐秘入口。
    他看着面前的乱石堆,弯腰去扒拉石头。
    果然从中得到了一尊石头做的小像。
    渡海把小像打碎,乱石堆破开。
    “去吧,拜托你了。”
    望着面前陡然出现的石洞,鱼阙屏息,抓紧衔尾,朝前一倒——落入了深渊之中。
    身躯极速下落,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距离光点越来越近,她几个翻转倒转身形,以衔尾剑刺入黑暗。
    剑身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生叉叉的在最靠近光点时刹住了。
    她挂在剑上施术法去探查下方的情况。
    手心蹦哒的小鱼出去的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危险,于是拔出剑,跳下去。
    只见面前一片幽暗,仍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能感觉到浓重的血气翻滚。
    黑暗只持续了一瞬,再一眨眼,鱼阙面前的景色变作开阔的水域。
    水天一色,一望无垠。
    平静,寂寥。
    孤零零的一座绘满彩霞的牌坊立于水上。
    这里便是矢海之牢么?
    鱼阙左右环顾,虽不知道矢海之牢里有何机关,但总觉得熟悉。
    矢海之牢是为烛玉京的禁牢,必然有它的不可告人之处,她需尽快找到晏琼渊所在。
    跨过牌坊,周遭的景色变化为花海。
    鱼阙看着脚下酴醾之花下掩埋的骨头,四处张望,不小心把脚底下的枯骨踩碎,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牌坊之后的景色再变,便作了一片竹林。
    竹林?
    来回多试了几次,每一次退回牌坊后,景色都有变化。
    鱼阙心中猜测,这矢海之牢里有多重幻境,幻境通过牌坊连接。
    从牌坊后变换的景色来看,到蛮像东洲曾经流行过的花牌,颇有讨彩头的意思。
    东洲人所求五路通亨,四海潮起。
    在花牌里的体现指的是在四海局里,在水牌牵头的情况下,发够十二张牌。
    十二张牌为一局,若是在十二回合里集齐五张水牌便会激发藏在花牌里的水脉。
    现下正好有竹、花、风、雪、水、鸟、虫这几重景象。假若真如她所想,她进来时在一瞬间看见的黑暗和摇曳的灯火光影才是最真实的面目,
    从看见掉入水域开始,她便入了局。
    暂且把一切当做是花牌规则吧。
    现下自己经过了好几重幻境,想逃离此处也得重头再来了。
    就是不知道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认定了规则后,就得重新洗牌入局。
    重新洗牌的代价很大。
    最后一次退出幻境后结算洗牌,鱼阙看见,原本应该在身后的牌坊出现在远处的红月之下。
    先前她在其他幻境里见过的东西,现在都变作了恶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它们张牙舞爪,数量众多。
    要通过牌坊,就得杀死它们。
    鱼阙看着向自己袭来的恶兽,缓缓抽出衔尾剑。
    幻境之中,所幸衔尾剑还在身上。
    把拦路的东西都清理好后,负伤了的鱼阙再一次出现在了水牌幻象里。
    她看着飞檐挑立的牌坊。
    若是单纯玩牌,晏琼池可玩不过她。
    *
    鱼阙穿越了最后一个水牌牌坊。
    在呼啸的风铺面而来过后,她眼前的景色陡然一转,终于再次看见了斑驳的墙体。
    美丽又危险的幻境不再,到叫人安心了几分。
    她其实一直维持着从暗道落下来的姿势。
    幻境铺展得如此之快,她一下子陷入进去幻境里,方才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在幻境里的经历。
    鱼阙看看自己的手臂。
    一次次重新洗牌和那些东西厮杀留下来的伤居然实实在在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难道在幻境里受到的伤害会作用到身上么?
    施用了一个术法草草疗伤,鱼阙抽出衔尾剑向前而去。
    在幻境里陷入太久,她感觉身体有些虚浮,手触摸到结实的墙体,虚幻感才稍稍落地。
    这里,应该就是矢海之牢了吧?
    看起来和普通的监牢没什么不同,但危险往往藏着普通的表现之下,不可放松警惕。
    *
    矢海之牢的路幽深,看不见尽头。
    石墙两边摇曳的烛火一模一样,所有的道路也一模一样。
    经过一个路口,左右张望,但这些怎么看怎么相同的景色,像是一张大网,无穷无尽地将人困在此处。
    这里居然连常规的看守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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