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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有多久没有像此刻这么激动过了?
    渠老板只记得上回有这般心情,是两年前的夏天——
    烈日当头,耐着炎炎盛暑,他立在沪市最大的十三号码头,望着大海与蓝天相互辉映成一片的交际线,满心欢喜的迎接远航而来的客船。自儿子留洋,一别就是三载,这段时间,每当他想念儿子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就会悄悄地把儿子自国外寄来的书信拿出来捧在手上,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的挨个儿看……
    说远了,言归正传。
    总之,渠老板看到香菜做的蛋糕就如见到亲儿子一般。
    不止他,钱宝的一双眼睛也瞪直了。
    那些奶油底下,还是那三个被烤坏的蛋糕胚吗?
    还是香菜那双手,当真带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香菜用白色的奶油将被烤焦得那块蛋糕胚包裹成了一个蒙古包的形状,并且用裱花嘴将咖啡色的奶油一坨一坨的排列其上,布置的满满当当,乍一看整块蛋糕跟一只可爱的刺猬一样。其实香菜将这块蛋糕做成了一张萌萌的熊脸,用蘸了巧克力酱的圆形饼干做成了熊耳朵,并用巧克力酱点了两只圆圆的熊眼睛,还用两颗圣女果和一颗樱桃组成了领结的形状。
    香菜将部分损坏的那块蛋糕胚做成了一辆红色的小汽车,车窗部分是白色的奶油,车轱辘是用四块蘸了巧克力酱的饼干组成的,还点缀有车灯和车牌,活灵活现的好让人喜欢。
    至于那块原本中心塌陷的蛋糕胚。直接被香菜用巧克力酱和红色果酱淋成了火山喷发的现场。
    这三块蛋糕摆在眼前,渠老板完全看不出——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想到奶油底下的蛋糕胚是失败之作。
    这手艺,真是绝了!
    渠老板仔细看过,组成熊脸和汽车形状的每一坨奶油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样。就算让他依葫芦画瓢,也没自信会做到这样。
    钱宝目瞪口呆,他都怀疑,在蛋糕房的时候。香菜是不是重新做了三块蛋糕胚。
    “怎么样?”香菜颇为自得。
    如今她的实力已经印证了她原先的自信不是没来由的。
    钱宝不认为自己做的差。却不得不默默地承认,香菜给蛋糕做的装饰比他做的要好得多。
    何况,他还无耻的抢走了两块最好的蛋糕胚。
    看看香菜做的蛋糕。再看看自己做的,钱宝突然有种感觉,无论再好的蛋糕胚到了他手里,都是暴殄天物。
    他的卑/鄙并没用怀来胜利。
    钱宝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三块蛋糕。渠老板多香菜刮目相看了。他想,如果用“可塑之才”来形容香菜。简直就是低估了她的本事。
    在香菜面前,他老渠都不敢恃才傲物。
    渠老板只能说,这孩子深藏不露!
    那两名小学徒却不会察言观色,吹毛求疵的在鸡蛋里挑骨头。
    其中一个小学徒指着熊脸蛋糕下方的领结。翻着白眼嘲讽道:“领结都是戴在脖子部位,你家养的熊下巴上能戴领结啊!”
    另一个学徒附和,“就是。你看看这块巧克力蛋糕被你做成什么样子了,巧克力竟然跟果酱混在一起。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
    听完,香菜还未来得及表态,就听渠老板怒斥他们——
    “你们懂什么!怎么不见你们的手上功夫比嘴上功夫厉害!?这三个蛋糕就是用你们烤坏的胚子做出来的!”
    那两个学徒噤若寒蝉的立在一边,神色无一不是悻悻然。
    见她露了两手之后,渠老板才知道香菜是有本事的人,先前他还以为香菜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看点儿,其他没一是处呢。
    渠老板前后对香菜的态度大不一样。
    “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渠老板对香菜和蔼了许多,除了香菜,他已经完全不把旁人放眼里了。“很好,我就留下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我店儿里的正式员工了!”
    有没有实习期,能不能转正,香菜倒是不在乎。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她一个月能在这里拿多少薪水。
    香菜将卷高的袖子放下来,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这儿待遇怎么样啊?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渠老板道:“一个月两百个铜元,不包吃不包宿。”
    一听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块大洋,香菜就兴致缺缺了。
    两百个铜元,一个月平均每天十个银元不到,一天还不如一个码头工赚的多呢。
    单纯的来说,香菜很喜欢在这样充满香甜气味的地方工作。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讲,她和芫荽一天只花六个铜元根本就不够,尤其是在芫荽出院以后。
    先前香菜打报纸上看到募夜班编辑的招聘启事,那样的工作一个月下来还有四百来块铜元,将近两块大洋。这都已经是最基本的工资了。
    不至于和一个蛋糕师的工资差那么多吧!
    香菜将渠老板搁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招聘启事一把抓到了手里。
    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自得之色。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爱好放在最后头。
    “这张招聘启事,我还是给您贴到原来的位置上去吧。”
    香菜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你留我,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干”。
    渠老板急了。
    香菜要是走了,他到哪儿再去找一个手艺这么好的蛋糕师傅?
    见香菜真要走,渠老板忙拦着,“诶诶,小伙子。别急着走,咱们有话好商量。”
    “您要是诚心想留我,就诚心开个价,一个月才两百,您当我是您手底下的学徒呐?”
    渠老板宁可辞退了他那俩不中用的学徒,也不会放走一个顶俩的香菜。
    渠老板将香菜当大爷哄着,“凡事好商量嘛。你还是嫌我给你的月薪少了。我可以适当给你加点。”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一个月三百块铜元。香菜还能默默的接受。
    她扫视一周,目光掠过货架上或是玻璃柜橱里中陈列的大大小小的甜点。
    “没提成么?”
    提成是什么鬼,渠老板从来没给过别人那样的东西。
    他眨眨眼,声音高亢。“当然有!”
    “那卖出去一个蛋糕,我有多少提成?”
    有时候有些话不好私底下说。
    当着外人的面。先把账算清楚,渠老板到时候要不认账,香菜还能利用这几个见证人告他一状。
    渠老板当机决定,“只要是你做的蛋糕。卖出一个,我给你蛋糕原价二十分之一的提成,你看怎样?”
    一块标准型的蛋糕也要二十来块铜元。原价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一块多铜元。
    别看一块蛋糕的提成很少,香菜只要肯花功夫多做点蛋糕。仔细算下来,所有蛋糕的提成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她也知道,渠老板给她这么好的福利,无非是借此激励她,也是想利用她来大赚一把。
    一个比他们还新的新人,一来就有这么好的待遇,那俩学徒心里自然不乐意。但是人家有手艺,他们也不好不服气。
    渠老板警醒那俩学徒,“小张小李,以后你俩跟人家学着点儿!”
    他这一句话,瞬间让那俩人变成了香菜手底下的学徒。
    香菜倒是无所谓。
    至于那俩人心里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
    就这么,香菜留在了渠司令蛋糕店做事。
    这让渠老板开心的不得了,如捡到至宝一样。
    至于香菜做的那三块蛋糕,虽然很有卖相,但胚子不好。也不知道渠老板是不是故意打击钱宝,还瘦故作大方,让钱宝临走的时候把那三块蛋糕给带上。
    钱宝像只落败的公鸡,整个人灰头土脸,抱着渠老板给他包装好的三块蛋糕,回了对面的酒楼。
    看他这德性,渠老板心里畅快了。
    他对香菜招招手,“走,我领你去附近的裁缝店里,让裁缝给你做件衣裳。”
    香菜要来蛋糕店里上班,可不能穿她身上这套破烂的衣裳,这不是砸渠司令蛋糕店的招牌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打哪儿来的叫花子。
    关键是有一点,挺让渠老板受不了——
    给香菜做件衣裳,她还那么多要求!
    他索性让香菜自个儿跟裁缝玩儿去了。
    钱宝带回去的三块蛋糕,他一口也没吃到,全上交给藤二爷了。
    他并不是主动上交的,无奈藤二爷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的站在他跟前,他这双提着蛋糕盒子的手,便不由自主得伸过去了。
    他能说他是被逼的吗……
    钱宝如实的跟藤二爷禀告了在渠司令蛋糕店发生的事情,心下觉得奇怪,不由得问道:“二爷,你怎么知道那小子是去应聘的?”
    藤彦堂每次来此用餐,都会习惯性的在楼上的露台坐一会儿,就这么瞧见了香菜。
    他也觉得奇怪,人海茫茫中,他为何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见她在渠司令蛋糕店门前徘徊了一阵,藤彦堂料想她口袋里的钱恐怕连蛋糕店里最便宜的面包都买不起,知道她肯定不是买东西去的。
    他跟渠老板有些交情,渠老板在公告牌上张贴招聘启事之前,特意来跟他要了龙城东路那边公告牌上最好的位置。
    香菜正是打东路那边来,兴许就是看到了招聘启事,才特意跑到这边来的。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到了这么热闹的兴荣道,怎会直奔蛋糕店,而对其他地方一点儿都不流连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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