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从没有什么千秋万代的帝国,也没有什么寿比山高的雄主,有是只是史书上寥寥几笔勾勒的王朝兴衰。
    自汉室内乱以来,北方胡人大举入侵,士族衣冠南渡,逐渐形成了南北对峙的格局。南方的政权相对稳定,士族间虽有党争却还抱有北伐一统的希望,而北方则乱成一锅粥,凶蛮的胡人以部族为单位占地为王,异族之间摩擦不断,地图上根本看不到连成一片的州郡城池。
    在这样混乱的时代,极北之地的鲜卑拓跋部顺势崛起,在族长的带领下整合旧部,通过征伐与联姻的手段吞并大片土地,初步建立起了部落联盟,后又循了汉人称王立国的旧例,以拓跋氏为尊,国号“大魏”,定都盛乐。又几十年,经过三代人的努力,到了拓跋绪这一代,魏国大体具备了统一北方的实力,向南扩张的野心也已昭然若揭。
    父亲因病早逝,拓跋绪十六岁即登位称王,这位早熟的少年雄主通晓兵法,视野广阔,常带兵御驾亲征,短短几年不仅平了北边的柔然之乱,还打退了南边汉人的北伐大军,一时间威名赫赫,成为了北地新的霸主。
    当然,拓跋绪并非短视之人,他向往着更广阔的天地,大魏的征伐也不会就此休止。他的魏国,要像史书上的秦国一样,奋六世之余烈,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并吞八荒,威震四海。
    如今,大魏扩张路上最大的阻碍,便是据有关中大片土地的夏国。拓跋绪早听闻夏国的城池固若金汤,非强攻可夺,于是召集归队的各方部将,一同商讨伐夏大计。
    正当众将在营帐内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一个传令官忽然来报:“王上,后方传来急递,达奚部复叛了!”
    拓拔绪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地看了传令官一眼,眼珠子一转,半晌才松了口气道:“当真?”
    “千真万确,王上,达奚扈应当是勾结了南边的汉人,杀了我方留守的不少将士,跑到悬瓠城去了!”传令官拱手继续回话,还呈上了盖有符印的急递。
    “岂有此理!什么时候叛乱不好,偏偏挑我们大部队要进军长安的时候叛乱!他达奚扈胆子真该死!”没等拓拔绪做出反应,一旁暴脾气的大将贺赖虢已经气得拍了板,“王上,末将愿领命前去平叛,不出半月便可攻下悬瓠城!”
    其他将领瞅了一眼拓拔绪凝重的神色,也纷纷附议,想为王上分忧。
    拓拔绪扫了众人一眼,悬着的手落了下来,指向地图上的悬瓠城道:“达奚扈早有反心,如今在这个节点叛了,不仅打乱了我们西进的大计,也是吃准了我们不敢贸然与汉人宣战。悬瓠此城连通南北,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时半刻怕是攻不下来。询弟,你怎么看?”
    “王兄,臣弟以为,不若使个离间计,让汉人自己把达奚扈交出来。”作为拓拔绪同母的胞弟,拓拔询与兄长一起长大,只要对上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哥哥想要的是清理门户而非惹怒汉人。
    “达奚部有多少人被擒?”听取了各方的主张,拓跋绪稍有眉目,又问传令官道:“可有达奚扈身边亲近之人?”
    “王上,卑职不知...”传令官想起那混乱的厮杀,根本没法在一时半刻理清人员伤亡情况。
    “这都不知,要你何用?”贺赖虢恶狠狠地瞪了传令官一眼,想着众人都在,没有当即发作。
    传令官被他一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咳咳,王上,卑职记起来了,达奚扈带着自己的妻儿跑了,但是他兄弟的妻女没跑成,都给捆了听凭您发落呢!”
    “好,询弟,这事交给你去办,需要多少人跟贺赖说,务必生擒达奚扈。”拓跋绪对拓跋询点了点头,示意他去使离间计,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达奚部内若真有那么团结,便不会放任自己的妻女成为旁人的俎上鱼肉。
    “遵命,王兄。”拓跋询还不忘问一句,“若成了,还要留活口吗?”
    “不必,斩草要除根,也给其他归附的部族看看,背叛我大魏的下场。”拓跋绪轻而易举地说着,不带任何怜悯。
    “是。”拓跋询领命出了营帐,心想一定要尽快解决达奚扈,眼下军中士气正高,拔营开赴长安是众望所归,万不可再生出乱象。
    望着拓跋询离去的背影,拓跋绪袖子下手握成了拳头,对着地图久久不语。
    其他将领包括贺赖虢在内,却都心生不满,大魏是没有实行薪俸制的,获取财富全靠掠夺,如今眼见悬瓠城这块到嘴的肥肉飞了,他们哪里能开心得起来。
    “那王上,我们何时开赴长安?”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默。
    “不急,孤先带一支先遣队去探探虚实,你们分作三路进军,待询弟事了再汇合。”现在想想大军直接开到长安城下,确实太过贸然,拓跋绪指了指地图,决定先扮做商旅混入其中。
    “王上不可,长安城鱼龙混杂,若无接应怎可孤军深入?”贺赖虢也担心起了拓跋绪的安危。
    拓跋绪大力拍了下地图,把这里变成了他的一言堂,“孤意已决,不必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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