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希衝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二弟回以静默,也让他盯着墙壁傻笑一下,摇摇头,瞬间把自己刚说的话全盘否定。
    代替不了?
    错错错。
    旧的东西当然可以被新事物取代啊!
    至少南门希自幼就篤信着,至少他们一家人从来都如此篤信着,旧东西可以被取替,正确的新事物更值得追求。一切可以抹掉重来。
    所以重要的「妹妹」消失了。
    所以被贴上「强暴犯」标籤的哥哥也会随着时间顺利消失的。
    将连系着屈辱污名的连结全数斩断,把所谓的至亲逐一推开至远方,这就是让自己和其他人重生的好办法。
    什么爸爸二弟三弟的,全部都滚吧!
    「当然代替不了啊!爱是永恆的,你和雅雅都是我的宝贝弟弟,这一点就非常坚定,就算你和雅雅再骂我也不会变,过一百年都不会变!我最爱你们了!」
    他又笑嘻嘻地说了个好哥哥大谎言。仔细回忆,过去十年,同样的大话都拋出了上百遍吧?
    只是没人想听,听了也不会相信吧,就像南门望。
    弟弟依然保持了沉默,但双眼犹如监察器般紧紧盯着南门希的脸,盯得人浑身不自在。南门希呆呆地等了5秒鐘,还是先坐在床上,甩甩手说:「难得我们三兄弟团聚,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爸爸也认同呢。倒是你,你怎可以擅自闯进我的房间?快出去,我要好好儿检查我的私人物品有没有不见了,哼哼。」
    听罢,二弟乖乖站起来,把椅子推回书桌下方,就像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
    不过,他却走到大哥跟前,二话不说就把手掌贴到大哥的额头上,然后变脸。
    「你……真是的……你怎么了?病了吗?」
    南门望紧揪眉心,快步走出房间,隐约可以听到洗杯子、倒水的声音,似乎是要照顾病人的节奏。
    他的脸色有很明显吗?南门希解开锁住脖子的顶端扭扣,抽了口气,摸摸额头,好像真的有点烫。他很累很想睡,该换掉衣服吧,但现在连换衣服这么简单的事都显得麻烦至极,躺在床上以后就更不想动了。
    闭眼,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但完全没有入梦的跡象。
    轻快的步伐从客厅踏来,一如所料,南门望端着大哥的杯子走过来,手里拿着救护箱。
    南门希缓缓撑起身子:「谢谢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小感冒,睡一觉就行了。」
    二弟冷漠地白他一眼,跪在床边,打开白色小箱把退烧感冒药拿出来,细心确认过保质期才放到水杯旁边。他把箱子放回客厅后,回房时手里又多了一枝温度计。
    「是不是小感冒,量量体温就知道了。你是病人,你先把自己的所有症状讲出来就行,什么『没有大碍』、『小感冒』全都是废话,除了令喉咙变乾就没有其他作用。」
    他说着的同时把温度计强行塞进南门希的嘴里,然后打开衣柜的抽屉,迅速挑了几件老旧的住家服。
    「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发热、发冷?有没有流鼻水、咳嗽、喉咙痛?有没有头痛或头晕?手脚发软?胃口?你在外面已经不舒服了,但既没有找医生,又不肯回家休息吗?给我说清楚,不要隐暪。」
    耳边不断嗡嗡嗡的,一大堆问题都记不住了,真是烦、很烦、烦死人了。
    可是很怀念。
    即使很烦人,完全不想回答,可是很怀念这种被一个人无偿关心着、照顾着的感觉……一隻隻会让脑袋更晕的字音,是有人伴在身边的最佳证明。
    不知不觉间又被粗暴地剥去了衣裳,下一刻又被套上舒服的家居棉衣和长裤,连换衣服都有人侍候实在有够幸福啊。
    「我最喜欢小望了。」
    身旁的男生顿了一顿,轻声道:「是吗。」
    不知不觉间又说错话了,但不要紧,反正同类型的话他天天都说,不会有人误会。
    要他说句「我最喜欢雅雅了」都不成问题。
    「嗯,我也最喜欢雅雅,因为是宝贝弟弟嘛。」
    眼睛张开一条小缝,就能看到南门望继续伏在身边,继续审核各种药盒的针对病症和服用方法。真是幸福死了。
    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多讲几句吧?
    「最喜欢小望最喜欢小望最喜欢小望──呜呜!」才讲到一半,他的嘴巴便被丢进几颗药丸,害得他差点儿要吐了。
    南门望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了,在你病好之前,我不会回去。」
    睡醒后能看见最喜欢的南门望的脸?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最讨厌的南门雅看见两个哥哥亲密地待在同一房间的画面,搞不好会骂个不休,或满脸鄙夷,吐痰即走。
    不管了。
    反正自己是病人,就由得病人稍微任性一下吧。
    想着想着,他便被不知不觉地被病与药推入梦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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