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的西餐厅内播放着美妙的古典乐曲,整间店的设计颇具有欧洲皇室风格,让人深入其境。金黄色的桌巾上摆放着一组银色餐具,餐具的造型似乎也经过一番设计,和外面常见的不太一样,具有设计美感。虽然这一切都看似美好,但餐厅内的气氛让我除了尷尬外还是尷尬。
    这是结婚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和双方家长吃饭,而且是在一个很临时的状况之下。昨天一下班回家就从唐璟御口中接获消息,说今天晚上七点要和双方父母吃顿饭,当时的我听到整个人傻在原地。我没有开口说什么能不能不要去这种话,因为我知道就算开口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而唐璟御似乎也和我一样并不是很想赴约。
    围绕的话题都是有关我和唐璟御的进展,例如:「你们相处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更加认识彼此?」、「感情已经进阶到哪一阶段了?」诸如此类。唐璟御的脸从进餐厅至今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从头到尾应答的人都是我、努力撑起笑容的人也是我,但天知道我比他更不想笑、更不想回应。因为在这场饭局中有我最讨厌的两个人,就是继母和梁欣欣。
    继母来就算了我不懂梁欣欣也来凑什么热闹。
    「你们什么时候生小孩啊?」在嘴里细细咀嚼刚刚放入口中的牛肉,我听见婆婆这句话差点没把肉给吐出来,隐隐约约的用馀光发现坐在一旁的唐璟御也吓到了,拿在手中的柳橙汁不小心倒在桌面上,渲染于整条桌巾。
    「妈……你在讲什么?」唐璟御皱起眉,拿起一旁的卫生纸擦拭桌面。
    「我没说错啊,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该生个小孩了吧。」婆婆一边切肉一边继续道:「况且乐书都已经二十六岁了,你不知道女人太晚生小孩不好吗?你想让乐书当高龄產妇啊?这可不行,太危险了。你想想,乐书再过几年就要三十了,要生就要趁现在,你看你妈二十二岁就怀你这孩子了,哪有你们现在这么晚。」
    「妈,还不急啦。」我微笑着摇头,殊不知我心里一堆脏话。
    生小孩?跟一个不爱的人生小孩这种事我才做不到,应该说全世界哪一个女人做得到?而且还要想生下来的孩子如果个性像唐璟御怎么办?一个都快把我搞死了,又来第二个简直就是要我的命,越想我就越觉得毛毛的,好可怕。
    「妈,我跟她又不相爱,要怎么生小孩啊?」完全说到重点。
    「璟御,在外面讲这种话要小心。」公公的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刚刚还笑嘻嘻的一听到这句话脸整个垮下来,「感情这种事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自己想一想,男女朋友不也是靠日久生情才心意相通在一起的吗?重要的是培养。」
    不可能。我在心里回应公公的这句话,只是我很孬不敢说。
    或许我跟其他人都可以来个日久生情、心意相通,但是对方是唐璟御这怎么可能?我们的个性不合到一个夸张的地步,这种情形不管相处一百年一千年也是不会改变的。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乐书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你要好好珍惜。」最终,婆婆这么说,而我们的话题就不再缠绕在进展这方面了。
    公公、婆婆以及爸爸都相当关心我工作的状况,怕我忙得太累没时间休息,至于继母和梁欣欣则是没什么回应,整顿饭局中我和继母的谈话少之又少,而梁欣欣则是连一句话也没有。这倒好,我本来就不想和他们有太过密切的交谈,看到就觉得反胃,所以我尽量不要将视线放在他们两个身上。
    吃到一半,唐璟御说他想到外面透透气,表情极差,而我待在位置上几分鐘后也起身跑去找他。他今天一整天表情都不是很好,我在想他一定是为了上次觉得我在刁难他秘书的那件事在不高兴,因为自从那天过后我们比原本更加没交集,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我也没再继续送便当了。
    走到餐厅外头,我看见他倚靠在树下,发呆。
    「欸。」走到他身旁,我轻唤了他一声,他看了我一眼后表情很臭的连理都不理。我偷偷翻了白眼,觉得备感无奈,像是准备哄小孩子开心,笑嘻嘻的将拿在手中的纸袋移向他面前,「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我刁难你秘书而生气,虽然我真的没有主动刁难她,但就看在我们相处在同一屋簷下,特地买了台北市最知名最好吃的手工巧克力蛋糕给你吃。」
    他依旧直视着前方,连回应我的意思也没有。
    「真的有需要这么气吗?我都买礼物表示我的心意了。」
    「……」还是一样连回都不回,就算回个喔、啊、嗯也是ok的啊,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我发现他的脸越来越臭,臭的跟路上的水沟盖没两样,不……应该比它更臭。我自认我长相不差嘴巴又甜只是面对他会比较不一样一点,但脸真的有需要臭成这副德性吗?
    「欸,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啊?」我问了一直以来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看向我,欲言又止,原以为他会开口说些什么但却没有,接着他转过身慢慢的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难得本大小姐买了最好吃的蛋糕要给他吃他竟然不要?而且还让我体会到「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真的非常好,以后跪在地上哭着求我买给他吃我也不要。真当以为他是贵公子每个人都要讨他欢心啊?才怪。
    在心里碎唸完后,当我要转过身提着蛋糕回到餐厅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梁欣欣站在我背后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的脸在那一刻瞬间垮下,她的笑虽然看似普通,但其实加杂了许多涵义,别忘了我可是曾经跟她一起长大过,她的表情代表着什么意思其实我心里多少有个底。
    我看了她一眼,接着迈开步伐想离开这里,但当我经过她身旁时,她开口了。
    「结婚都一个月了怎么人家还是不理你啊?」就知道她来一定是来找我麻烦的。
    我的伶牙俐齿在这种时候都派不上用场,就算平常再怎么会呛谢安瑀,但面对梁欣欣我却像个懦夫一样什么话都不敢说。我不是怕她,只是觉得我好像也没那个立场去骂她,毕竟她也代替我做了我不想做的事,例如继承家业。
    想当初我大学毕业时,爸爸要我接手他的公司,但我不想,因为我有我的梦想,那就是当上一名主播。大学唸了相关科系,这四年我对专业全力以赴,只为了能够实现梦想,所以我不想轻易放弃更不想继承家业。我告诉爸爸我自己的想法,爸爸很疼我所以答应了,但他还是希望能继承他公司的是身为亲生女儿的我。
    而继承家业这样的重担变成交託在梁欣欣身上,梁欣欣闻言后十分不满,表示自己也有梦想想实现,但爸爸则是以一句:「家中公司还是得要自家人继承」强迫她。梁欣欣本就对我不满,因为这件事更讨厌我,认为我凭什么将我不想要的东西推託给她,让她承担这一切。
    虽然我打从梁欣欣踏入家门那一刻起就极度讨厌她,但对于这件事我也深感愧疚,感觉是我害了她,我也尽力弥补,所以我代替了她嫁给了唐璟御,成为了唐璟御的妻子,放弃我追求爱情的权利。
    没错,代替。本来和唐家结婚就是因为对双方公司都有利益所以才达成协议的,但我因为愧疚,陪葬了我一生本该有的幸福,我以为这样多少能减轻梁欣欣的愤怒,但好像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不说话了?嗯?」梁欣欣环抱着胸,表情含有讽刺之意。
    「……」我将视线撇开。
    「真是讽刺,你实践了你的梦想,在新闻界里闯出名号,但我却跟你相反。」她垮下脸,接着慢慢走进我,看着我的眼神锐利到可以拿来切猪肉了。「因为需要完成梦想所以将身边的人狠狠推入悬崖,老实说你会这么做我很意外,但实际上你确实是这么做了,我还是想不通这么犯贱的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
    「贱女人。」
    「……」
    「梁乐书,你到底是凭什么?」
    「……」
    「你为什么要这么下贱?」
    「……」
    「贱女人,就是因为你犯贱所以才把你妈给害死的,对吧?」
    任由她不停的怒骂,即使心里再怎么想回嘴我还是一再忍下。
    但是忍到最后,真的会受不了。
    「到底想怎么样?」承受不了满腔的怒火,我开口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不也用我的方式弥补你了吗?我代替你嫁给唐璟御,为你的公司营利,你捨弃了梦想而我捨弃了我的幸福,难道这还不够吗?一个女人用一段婚姻当作筹码,这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抚平内心的伤痛?」
    「你觉得够吗?况且你说的那些干我什么事?」她冷哼了一声,「不管你做再多还是不够!不论是事业、婚姻,那些本该就是你一个人要承担的,但为什么连我也有份?你觉得你嫁给唐璟御就是弥补我,太可笑了吧!你到底要不要脸啊?一个人该承受的为什么要拖别人下水?」
    「……就算这些事都是由我来承担,那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你还是会来找我麻烦不是吗?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你现在只不过刚好找到一个机会来教训我罢了,不是吗?」我的语气越来越无力。
    「本来就改变不了什么啊,你觉得呢?身为一个贱女人,还渴望什么改变啊?」她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抹微笑,「我告诉你,贱女人永远就只能当个贱女人,只有被人骂的份!我实在想不通,你这么下贱怎么也可以在新闻界当主播?嘖,是不是这几年新闻界的资质一直在降低啊?不然怎么会聘用你这种人呢?还是说他们都只看脸蛋都不看脑的啊?」
    我咬紧唇,想开口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突然间,有一道声音传入我们两个之间。我疑惑的转过头来想看是谁,但看到那人的身影,我吓呆了。「讲话就讲话有需要把话讲这么难听吗?身为女人,口出秽言可是不行的,更何况是大公司的老闆。」
    梁欣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接着开口道:「帮你老婆说话啦?不是不相爱吗?怎么还会心疼啊?」
    我傻愣愣的看着唐璟御,不懂为什么他会回来更不懂为什么他会跳出来帮我说话。
    「我跟乐书怎么样应该也轮不到你来管吧?况且你把我老婆骂成这副德性,你觉得身为老公的我会置之不理吗?」他的脸很臭,虽然他今天的脸一直都很臭,但我觉得他现在的脸比刚才臭一百万倍。「这么爱多管间事又动不动贱来贱去的,难保哪一天你的公司不会因你而倒。还有麻烦你,讲话不要这么没水准。」
    「你……」梁欣欣气得牙痒痒,双颊涨红,看见她这样我比谁都还开心。
    「乐书。」他轻轻唤着我的名字,语气很温柔,这是结婚至今他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嗓音叫我的名字,而且还是叫我「乐书」而不是「梁乐书」。
    我是否该因为这样的转变而小小开心一下呢?
    也因唐璟御突如其来的转变,我的脑袋久久无法运转,直到他叫了我第二次我才啊了一声。
    「我们回家。」他牵起我的手,带着我离开。
    没、错,就是牵手,男女朋友的那一种牵手。
    我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暖暖的,有一股安心的感觉,安心到好像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害怕。他的步伐比平常缓慢的许多,我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今天特别很没精神……嗯,这样说起来他今天好像除了脸臭之外精神好像也不太好,难道是因为长期工作睡眠不足的关係吗?
    「你口才不是很好吗?怎么面对你妹就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他讲话有气无力的,我不禁开始察觉到异样,「是因为一山还有一山高吗?你妹的口才比你更好?但我是真的蛮讶异的。」
    「喂。」我停下脚步,皱起眉,慢慢察觉到他手里传来的温度似乎偏高。「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脸色很差,手也很烫。」
    他听完后不知怎地瞬间松开我的手,「没有,没事。」
    但他说的话完全跟他的身体相反,因为当他说完没事之后,他整个人突然间重心不稳的往我身上倒,还好我反应快赶紧伸出手扶着他,才没有导致双双跌入在地的惨剧。他的体温高的吓死人,高到彷彿打颗鸡蛋在他身上就能煎成荷包蛋。拍拍他的肩膀我叫着他的名字,想问他还好吗,但他却迟迟没有反应,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昏倒了。
    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慢慢的将他扛回车内,我真的觉得自从认识唐璟御之后我整个人的力气变大许多。打了通电话告知爸爸他们唐璟御发烧的消息,婆婆在下一秒鐘将手机主导权导向她那里,焦急的问我唐璟御的情况,我告诉婆婆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后就掛上电话。开着车到附近药局买了包退烧药,一回到家我就将药塞入唐璟御嘴里,让他吃下。以为吃完药过没几个小时药效发作就会退烧,但隔了几个小时量了一次体温,温度还是在四十度上下。
    我开始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拿出冰箱里的退烧袋敷在他的额头上,看看可不可以降温,但过几个小时我又再度量了体温,温度还是没下降。
    于是,那一整晚我都没睡,一直不断的想尽办法帮他降温,而隔一天早上唐璟御醒来了,但他整个人还是呈现一种很没精神的状态。拿了耳温计量他的温度,还是一样没变。
    「我带你去看医生。」拿了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我看着坐在床上的他道。
    「不用。」
    「什么不用,你知道你烧了一整晚都没退烧吗?」我整个人火气都上来了,「四十度,你烧到四十度耶先生,一整晚四十度,此时此刻也是四十度!你想把你脑袋烧坏也不是这样子吧?就算你想烧坏也要想想我的感受啊,我跟你结婚了,难道你想要我照顾你这个脑残一辈子吗?拜託,我才不要。」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他离开床上站起身来,「现在几点,我要去上班了。」但才刚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又重心不稳的往我身上倒,我整个人又翻了二十六年以来最大的白眼。这个人,真的是该死的顽固。
    不理会他,我拿了车钥匙将他整个人拖出去,他一边被拖一边骂我,但我还是不理他。迅速的开着车到了家中附近的医院,掛完号没多久就轮到他看诊了。
    「四十度。」医生看着耳温计上的温度皱眉,「烧了几天了?」
    「昨天烧了一整天。」
    「身体太疲累了,没有适度休息,是不是一直都在工作导致三餐不正常或者是睡眠不足?」
    「还好,我都有睡满四个小时。」他想了想,然后开口。
    「真有你的,睡满四个小时叫还好?那我睡七个小时不就太会睡了?」我忍不住想开口吐槽他。
    「这样不行,就算是工作也要让身体休息。」医生一边打字一边继续道:「不过都烧了一天了,怎么今天才来看?」
    「就有人想要烧成脑残才甘愿啊!」我撇了坐在一旁的唐璟御一眼。
    「梁乐书,你可不可以闭嘴?」我看见他气得全身微微颤抖,似乎是快要火山爆发了。
    「喂,你也不想想你是因为谁才得救的啊?要不是有我,你现在早就烧成一个脑残了。」
    「我有叫你救我吗?我不是刚才就跟你说不用来看了吗?是谁在坚持啊?」
    「好了好了。」医生看着我们两个斗嘴轻轻的笑了几声,「我有把药加重一点,你们待会拿完药后回家记得先吃一包,如果吃完之后还有陆续发烧的现象请再回诊。」
    瞪了唐璟御一眼后我向医生道谢,接着抓着他的手腕到外面领药。
    回到家中我立刻拆了退烧药强迫他吃,一开始他看着药皱眉,迟迟不愿意吃,我看不下去,只好粗鲁的将药全塞到他的嘴里,拿着一旁的开水往他嘴里倒。既然不愿意吃,那么我就只好使出杀手鐧了,而使出杀手鐧的代价就是我又被他骂了一长串,那一长串约有三分鐘之久,只能说他烧成这样还可以骂人真是奇蹟。
    中午我到外面买了一碗粥给他吃,医生说这段期间最好吃清淡一点的东西,不可以吃甜的、辣的、酸的、太咸的,突然觉得很奇怪,这种事不是应该是有咳嗽的症状才会被禁止吗?不过也不关我的事,反正生病的人又不是我,我还是照样可以吃我的麻辣锅、巧克力蛋糕、柠檬鸡柳、蚵仔麵线之类的。
    「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杀人吗?」看着我放在桌上的那碗热腾腾着粥,他一脸不爽,「我不要吃你煮的,拿走。」
    「你是白痴吗?这是我去外面买的啦!」
    「谁知道你会不会骗人。」
    「你是不是真的被烧成脑残了?」我拿起粥,用汤匙盛了一口,接着又使出我的杀手鐧,将那一口粥狠狠的塞入唐璟御的嘴里。只见他的表情狰狞,嘴巴合不起来,我这才发现我忘记将粥吹凉了才塞。
    于是乎,我又被他狠狠的骂了三分鐘之久,但其实我都左耳听右耳出,因为我已经习惯了。
    没错,已经习惯了,我想我可以出一本书叫做「那些年,我被砲轰的日子」吧?想必会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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