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今天回来的比以往要早一些。
    在路上他就已经给秦招招打了两个电话,对方没有接,他以为她还没醒,纵然心里急躁,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开门的声音还是刻意小了很多,怕把人吵醒。
    可是进去以后,却发现秦招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目光略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醒了,但却不接他电话。
    酒店的人说,按摩的女技师被秦小姐打发走了,而且当时秦小姐好像有点不高兴,表情怪怪的。
    晏承心里隐约生出怪异感,心里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他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看她抱膝蜷缩在沙发上,他半跪下来,微微仰头:
    “出什么事了,怎么电话也不接?”
    男人声音沉静,带着淡淡的困惑——明明早上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从副岛回来的路上,他试探性地握她的手,都没有被躲开。
    还是说,她之所以忽冷忽热,真的是因为宋聿说的那样,她来临岐湾找他,只是为了找他商量参与项目,根本不是为了他?
    想到这里,晏承眸色暗淡下来,那些急切想知道真相的情绪掺杂着委屈,让他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他可以不在乎她为了项目假意靠近他,可为什么这个消息他要从宋聿嘴里知道?
    他们之间已经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她都可以把自己工作上的计划告诉宋聿了?
    秦招招垂着眼,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没什么。”她语气淡淡。
    真的吗?晏承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地,抬手帮秦招招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去。
    下一秒,秦招招撇过脸躲开了,晏承的手一下子僵在空中。
    ——“晏承,你得意什么?你以为招招她真的喜欢上你了?要不是临岐湾的项目她想参股,而你又是第一负责人,她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宋聿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晏承脸色苍白两分,滞留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无法不相信宋聿的话,因为他是那么地了解秦招招。
    这样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在keelyclub那天她慌张逃跑,恨不得对他敬而远之;转头却又来到临岐湾,转变了态度和他纠缠不清。
    ——“你们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她要是看得上你,早就看上了,还用等到现在?晏承,你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是啊,他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他其实也很想知道。
    秦招招听到一声苦笑,很轻,轻得稍纵即逝,然后是晏承语气艰涩的问:
    “宋聿说,你来临岐湾只是为了参与项目和入股的事,不是为了旅游或者找我,是真的吗?”
    秦招招顿了一下,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宋聿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想了想,应该是夏琳。
    那小姑娘初入职场,单纯的很,估计宋聿骗她说自己和她的老板是老同学之类的话,搞好了关系从她嘴里套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还愁怎么找机会把这事说出来呢,既然晏承主动提了,那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反正他们两个各怀鬼胎,互相都在欺骗、利用对方不是吗?
    谁比谁清高。
    秦招招回过头看向晏承,在他脸上看到脆弱的痛楚,他好像被伤到了,因为她带着目的的接近。
    如果是以前,看到他这种神情,她或许会有一丁点愧疚,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这儿装腔作势呢?
    不累吗?
    她这段时间被他的虚情假意哄的五迷三道,还以为他真的深情如许,好几次想提起参与项目的事,都因为不想煞了风景伤他的心而咽回去,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不过怎么说,她已经算仁至义尽,比起他姓晏的父子俩一门心思地夺走恒远,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们父子俩抢走恒远那么多股份尚不知足,现在还要收购其他股东的股份,股份过半即可获得集团决策权,到那时候,恒远就彻彻底底姓晏了。
    就这么贪婪吗,非得要一辈子把她们父女都踩在脚底下才安心吗?
    背地里做着这样的事,他怎么好意思抱着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呢?这就是他的爱?亏她还可笑地以为晏承是恋爱脑,原来最蠢的那个人是她。
    怪不得是晏伯山的儿子,果然骨子里都流着一样的血,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薄情寡义。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不显。秦招招姿态轻松,完全没有一点儿被揭穿时该有的情绪,反而一脸无所谓: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晏承深吸一口气,同时闭了闭眼,“我想听你亲口说,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就算她说,是为了项目同时也为了他,他都信。
    项目可以让她参与,他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要她说,她接近他不全是为了利益。
    秦招招静静地看着他——非要她亲口说出来是吗?行。
    她扯了扯嘴角,内心深处激烈的恶意止都止不住,她微笑着承认:“……宋聿说的对,我就是为了项目才接近你,不为别的。”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晏承低下头,紧绷的宽阔肩线垮塌下来,他脸色一片灰白,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
    他麻木地起身,在秦招招和他擦肩而过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到底算什么?”他沉声问,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秦招招面色平静无波,只是一点点用力抽出了自己被握住的手:“算炮友?算床伴?你觉得哪个好听,就是哪个咯。”
    晏承猛地转头看她,表情已经无法简单地用痛苦来形容了,他不敢置信,错愕,还有浓浓的哀伤。
    说不出是报复成功的痛快还是怎么,秦招招心口猛地揪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又释然了。
    过去十几年,晏伯山为搞垮恒远和秦韬,费尽心血打造了一支箭,如今这只箭,将被她用来射入他亲生儿子的心脏。
    “晏承,别这样,”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像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割他的血肉,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是成年人,别搞得这么难堪嘛。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啊,一开始我没有跟你说吗?”
    她指指自己,“金主,”又反手指向晏承,“……情人。”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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