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涵真,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天祈真相,她永远都是他唯一的妈妈。对我而言,只要天祈能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语毕,采静轻轻笑了,那抹笑平静而哀伤,无声无息。
    重头到尾语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她娓娓道来过去的事情。良久,才终于划开沉默,缓缓说:「可是……天祈以前是叫您妈妈吧?」
    抬起眼,采静正好对上她那一双带笑的目光。
    「因为每当他喊您阿姨时,您的脸上总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我想,如果天祈没有失去记忆,他一定会喊您妈妈的。」
    「你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啊。」她笑了笑,忆道:「虽然天祈一开始很不想叫我妈妈,但不知为甚么,某一年的母亲节后他就开始不再叫我阿姨。我问他为甚么会忽然叫我妈吗,他说同学跟他说爸爸的老婆就该叫妈妈,虽然是这样,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好高兴,到现在都还忘不了他第一次喊我妈妈时的情形。」
    「伯母。」她唤,迟疑了会才道:「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他会喊您妈妈,也许是已经知道了阿姨您就是他真正的妈妈也说不定。」
    闻言,她微微愣了下,但很快又笑了:「你在说甚么呢,除非去验dna,不然所有证据都只能证明涵真才是他的生母。」
    思考了会,语娟再度说:「也许是您说话的语气,又或者是某些有深意的话,让天祈判断出您就是他的妈妈,只是那需要时间互相印证。小孩子也许不懂,但不代表不会记得大人曾经说过话,等到了可以理解的年纪,以前那些不懂的事就会忽然能理解了。」
    「而且,天祈是多么善良的人,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她微笑说,「就算他有一天真的知道了真相,也一定不会讨厌您的,因为再怎么说,您都是经歷过苦痛,才好不容易生下他的妈妈啊。」
    「你和我们家天祈认识多久了?」她忽然问,似乎是出于好奇。
    语娟故作思考状,良久才答:「在遇见您之前,就认识天祈了。」
    听见这个回答,采静笑了,直到听完她说下一段话,她愣然,但却也明白了方才那句话意思。
    「很抱歉……我当年并没有把您那些话告诉天祈。」
    「甚么……」采静陷入疑惑了,愣愣地望着她。
    「您告诉我,您绝对不会拋下你,更不会忘记你,会永远爱你。」
    采静傻住了,随之开始翻找着过去回忆,渐渐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再度打量眼前的少女,颤声问:「你为甚么会记得……」
    「小孩子也许很多事都不懂,但不代表不会记得大人曾经说过话,等到了可以理解的年纪,以前那些不懂的事就会忽然能理解了。」她微笑道,「不过,要不是我妈妈当时也在场,听到了那些,事后又告诉了我两、三次,我也不会记得的这么清楚的。」
    见她依旧惊诧的说不出,语娟继续说,脣角漾起一抹真挚温煦笑意:
    「伯母,我真的很感谢你生下了天祈。」
    「天祈──」
    此刻,大厦一楼的大门外,男生正以飞快速度跑了进去,完全没听见身后女生呼喊他的声音。
    「放、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欲追上去的女生,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某个力量绑住,愤怒地转过头。
    沉浩一手握着监听的对讲机,一手紧紧抓着依玲,沉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依玲一把甩开他的手,怒声道:「不要!」
    「可以见到你的妹妹。」
    驀地,依玲打住了脚步,愣愣地转过头望着沉浩。
    沉浩露出招牌的微笑,慢慢走到她旁边,动作不疾不徐,好像连都时间慢了下来,但下一秒:
    「走吧──」
    「你、你干嘛!」
    几乎是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他再次一把拉住了依玲,但这次与其说是阻止,倒不如说是霸道。不到短短三秒,一辆宾士驶来,正好停在他们前面,司机立即下车打开了车门,让沉浩能顺利把依玲丢进车内。
    再三秒过去,沉浩、依玲、宾士就都一起消失在了街口。
    目睹了那宛如风一样的夸张情况,留在原地的紫琳只是冷冷地向旁边的彦丞调侃道:「看到没,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其实,刚才语娟和采静阿姨对话,他们几个在楼下全都听见了。因为沉浩事先把一支录音笔交给语娟,要她把与采静阿姨对话录下来,但没有对语娟说那支录音笔其实还有监听的功能。
    「我……我太混乱了。」彦丞抱着头,愣道。
    但紫琳只是无奈地笑了,果然,和沉浩扯上就是会遇上这种麻烦事……
    「你……」紫琳看向已经思考差不多的彦丞,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好奇语娟为甚么会这么做吗?」
    再度陷入深思的彦丞,过了半晌,才答:「是有点惊讶,语娟居然会这么勇敢。不过这也是当然吧。
    忽地,他淡淡地笑了:「因为是喜欢的人的事啊。」
    一听,紫琳呆滞了会,搜寻他方才说过的字汇,才愣愣问:「喜欢的人……你知道语娟喜欢的人是谁?」
    「早就知道了好不好。」
    「什么时候……你是怎么知道语娟喜欢天祈的?」
    「你喜欢我们家天祈吗?」看着正在玄关穿鞋的语捐,采静倚着墙笑问,就见语娟立刻红了脸,完全乱了阵脚,只是赶紧穿好鞋。
    待她终于站起来,采静再度问了一次:「很喜欢囉?」
    「……嗯。」她羞涩地点了下头,紧张地说:「很喜欢。」两抹红晕染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煞是可爱。
    为她打开大门后,采静再次笑了,说:「那小子现在的恋爱学分完全归零了,很辛苦吧。」
    语娟立刻摇了摇头,「不会。」随之淡淡一笑说:「因为我就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
    采静忍不住笑出声,但同时也感到很一阵欣慰。
    「知道怎么下去吗?」
    「知道,也谢谢伯母愿意告诉我这些。」
    她说,同时面向采静,深深一鞠躬。
    向告别采静后,语娟就往电梯处走,按下电梯钮。然而,门一开,出现的人却让她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说:「我有东西忘在你家了,所以回来拿。」
    一打开电梯门就看见语娟,天祈也很惊讶,走出电梯,连忙笑了笑。
    就在这尷尬的情况下,语娟也缓缓移动到电梯里,但才刚踏进一步,天祈却拉住了她的手。而她的脚立刻收了回来,电梯门随之关上。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他说,同时松开了语娟的手。
    「你在说甚么啊?」语娟傻笑。
    「沉浩有一个对讲机,我从对讲机里面听见你和采静阿姨的对话。」
    沉浩只告诉她可以录音,录下来比较保险,完全没提到可以监听啊!
    「对不起天祈,我不是……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语娟慌了,她完全没想到天祈会听见所有对话。
    「没关係,沉浩都告诉我了。」天祈笑道,「因为语娟你本来就没有义务告诉我呀。反而是我要谢谢你呢。」
    看着那张一如既往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语娟抿了抿脣,犹豫了下说:「你告诉过我,我曾经跟你说过,为了所爱的人要变得的坚强,所以不能流泪,不能让那些人担心。」
    「我说,那是我不能哭的原因。」她抬头望着他,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我有时候觉得那样很累。」
    无奈的笑容。
    「因为一直忍着不要流泪,一直忍着不发出哭声,等到真正难过到忍不住时候,胸口会非常非常痛,痛到根本不知道为甚么会这么痛,眼泪好像怎么止都止不住,就算不再哭了,但一想起来就又会哭,又会止不住。」
    「语娟……你遇到了很难过的事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眼泪是藏不住的。应该说……不可能永远都藏得住。」
    「我以为有些事没甚么大不了,忍一忍就过了。我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不让家人担心,却没想到强顏欢笑反而更让人担心。」
    天祈出车祸后,她哭了很多天,几乎把过去几年份的眼泪都流光似的,常常让她哭到说不出话来。为了不让家人发现她有哭过,她试过用热毛巾消肿。直到有天弟弟忘了敲门,闯进她的房间,一看见姊姊的眼睛红红,不禁疑惑地问:
    「你为甚么哭啊?」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连好好说出一句话都不行了,只是摀着脸摇摇头,何况她也不知道她是为了甚么在哭,只是觉得悲伤,就忍不住哭了。
    未经世事的弟弟当然不懂,只想赶快叫爸爸妈妈来,但语娟早一步下床拉住弟弟,边哭边说:「不、不要……」
    「让、让……爸妈……知、知道……」
    「可是姊姊你一直在哭耶?」
    「我没事……」慢慢地,她竭尽所能够止住抽咽,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是……忽然想到难过的事……」
    见姊姊能够好好讲话,弟弟也不再追问,拿了原本要借的剪刀和胶带,就高兴地出了房间。但过不了几天,弟弟却在吃晚餐时说姊姊有天在哭,于是妈妈就来关心了,只是那时语娟已经不会再容易哭了,简略说了原因,但妈妈还是很温柔地安慰她。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妈妈早就知道她每晚都在哭了,只是一直在等她想说时再告诉她原因。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样每当遇到悲伤的事情才不会那么难过,一次就只要为一件事情悲伤就好了。」语落,语娟轻吐了一口气,但天祈好像还是不清楚她要表达的,她又思考了会,再度开口:
    「那句不要哭了,为了所爱的人要变得更坚强,只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因为女主角在哭,男主角才会说这句话。因为女主角在哭,才能够适用那句话。但当一个人还没哭时,就算遵守了也不会变坚强,因为那句话是说给正在哭的人听的。」
    「所以你现在没有哭,不用遵守。」她抬头望进他的视线,定定地说:「所以你可以哭,没有关係。」
    「因为有个人,永远会在你流泪时陪在你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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