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过了一阵子就停了下来。
    清透的空气让星空无比明晰。
    晚食吃得快撑破了肚皮,小满趁着风止方好出来走走,消消胃里的积食,也能赏一赏难得一见的满幕星空。
    虽说无风,呼进鼻子里的寒气还是跟刀刃子似的。小满捂了捂发红的鼻尖顺势在手心里哈了口热腾腾的雾气。
    走道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漫无目的闲逛了一路的小满不知不觉过路在了膳房外庭的大门口。
    前些时日胃口不佳,还多亏了宫厨这几日变着花样的烹制了各色美食,不然她可没精神力气处理完朝政的同时还能出来晃荡一圈。
    不过她很是好奇,那奇特香味不仅充在馅饼里,竟还能混入高汤中,填入肉料里,洒在蔬菜上。
    那到底是什么?
    如此想着,小满的脚不由自主的跨过了门槛。
    就在这时。
    一声异响唰的划过天空。
    她猛然抬头间所见一个人影从远处飞来,只是眨眼间,瞬间落在了膳房的屋顶,一跃而下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方想高声唤人的一刻,声音止在了唇边。
    那个身影极为熟悉,连这一身过人的轻功都似曾相识。小满一改悠然肃意横生,她大步朝膳房的方向径直走去。
    屋内尚还通明着烛火,她本想悄然从缝隙间窥伺一番,却琢磨着那人功力非凡若被发觉定难以抓得证据,故而推门而入直接抓个人赃俱获。
    大门被蛮力推开,巨响惊开了静夜。
    眼前的一切正如她所料想,伫立其中的人果真是被她明令禁足帝侧殿的詹南客!
    他为何会偷偷跑来膳房?难道他要在她的吃食中动手脚?!
    浑身沾着风雪的男人愣在了原地,模样稍显狼狈。
    只闻锐利的怒斥声劈了下来:
    “擅自离开帝侧殿,违抗帝令。帝侧可知罪!”
    小满心底是畏惧詹南客的。
    人越畏惧什么,就越是会躲。可当知道躲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时,人们就会想尽办法将恐惧的根源斩除。
    碍于与詹南不得不受牵扯的关系,小满还不能轻易“斩除”这恐惧之源。
    既然他被她抓了个违令的现行,把柄在手,她便能添几分底气有理有据的将他严惩。
    毕竟帝侧殿还关不住他的话,不如趁此机会将他锁在禁狱。
    英挺的男人卸下了方姿,立即屈身跪在地上。
    小满注意到了他双臂捧在怀中的麻布里似乎包裹着什么。
    她狭着眼,心生一念:
    “帝侧来这膳房作甚?”
    她步步走近。审视着眼前埋着头一言不发的男人。
    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抓到人赃俱获?
    他怀里的东西会是对她不利的证据吗?
    小满随手抽了把趁手的利器,将尖端抵在了詹南客捧着的裹布上:
    “帝侧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男人沉默依旧,果真如她所想没有坦然摊开,而是将双臂收紧了一分。
    看来里面定有蹊跷!
    “拿出来!”
    利器锐利的尖端顶在了男人的颈间,迫使他抬起头来。
    她急迫的威胁使手中的力度毫无分寸,利器将他的皮肤刺破,猩红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流淌而下。
    闭垂的眼缓缓抬起。
    瞳眸中莹动的光点像坠在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那是一望无际的悲流汇聚成的深海,令她屏息的同时险些逼她沉沦。
    心中的颤动只因为那双与旧人相似的眉眼,她下意识的抽开了利器。
    她走近他。
    伸手靠近了他的脸庞。
    却在还未触及那张面遮时,忽然落下,掀开了他怀中的裹布。
    “别碰!”
    “嘶——”
    食指被刺物扎疼,痛麻感贯穿了她的整支手臂。
    他松开手中的裹物,带着刺的青果滚落在地。
    他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任她反射性的剧烈挣扎也紧握不放。取下面遮的一刻,他含住了她的指,吮吸着她指尖的残血。
    “你……”
    怒言止在了她看清他双手的那一瞬。
    一双指端红紫的手,指腹上是密密麻麻的刺痕。十指的甲色已经发青,丢失了原本肤色的双手还在微微发颤。
    门外的宫人闻声而入,见此情景纷纷放下手中的器具前来收拾残局。
    他们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熟练的拾起木盆铁夹,将散落在地的青果收拾装纳。
    “这些是何物……”
    小满惊异的向宫人问道。
    “回陛下,是刺儿果。”
    听宫人所言,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詹南客出入膳房。
    刺儿果……
    小满有所听闻,传闻那是极不易吃却又极其美味的冬果。
    难道,让自己胃口大开的奇异香味是来自于刺儿果?
    詹南客吐出了从她指尖吸出的残血,抓心的痛痒难耐忽然疏解了不少。
    小满抽出了手,后退一步,刻意的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她似乎终于想通了眼前的画面:
    “我的吃食都是你准备的?”
    詹南客拾起地上的面遮,避首戴在了脸上。
    而后却再次陷入了如方才一般的沉默。
    既然不是毒物暗器,他躲躲藏藏什么?
    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小满只能想到是他想挽回二人之间破碎的关系,从而继续一个从一开始就埋下的阴谋。
    可若要挽回二人之间的关系又何必遮遮掩掩?直言自己的功劳向她邀功不就好了。
    “若我说是,陛下是不是就不愿吃了。”
    她已许久未听过他的声音,诡异的音调与极度的沙哑感让她一时不习惯。
    也对。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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