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式晃了晃脑袋,仿佛这才认清眼前的人。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过眼前男人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思,才慢慢开口,“我做噩梦了。”
    他是她之前要结婚的男人,怎么会有他要伤害自己的念头呢?
    黎式突然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产生了质疑,心想着,从明天开始,又要去搵之前的医生看看了。
    男人神情紧张,“噩梦?乜嘢噩梦?”
    对着他的脸,她突然有些心虚。
    该怎么和他实话讲?说自己因为在梦里看到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而被吓得方寸大乱?
    她说不出口。
    “冇嘢”,黎式摇了摇头,选择不告诉他这些,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可能这几日,我睇咗太多恐怖小说。”
    乌鸦挑了挑眉,明显是不信她说的话,但既然见她不愿意说,也不想逼问,“早同你讲过,少看点那种书啦。”
    “你几时同我讲?”
    这回轮到乌鸦哥心虚了。什么时候?当然是从前,可这话,他也说不出口,便也随口搪塞,“就前几天啊,你记性不好,我不同你计。”
    鬼知道她瘫软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有多害怕,他失去她太多次,看她毫无生气的样子太多次,煞神如他,竟也学会了害怕这种心绪。
    哪还存留什么旖旎的情欲。
    她之前躺在医院五个月,乌鸦便把她的忽然昏迷,归结于她过去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过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放下心来,翻身下床。
    黎式在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乌鸦疑惑回头,面对此情此景,刚浇灭下去的热欲,又蠢蠢欲动起来。
    “点嘛?唔舍得我走?”
    黎式脸红了一瞬,嗔怪他一眼,自顾自道,“我同贺大少冇乜嘢嘅,你也无必要生气。”
    她在解释,换句话说,她在哄他,乌鸦听得出。
    他从前哪配得她这般的软语轻调,心下便立刻软了一片,回身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捏,语气也柔了不少,道,“我冇生气。”
    黎式愣了一瞬,他没生气,那干嘛要黑着一张脸,去后院抽烟,又干嘛要...那么吻她。
    乌鸦很认真地重复,“阿式,我不会生你的气,永远不会。”
    古惑仔又在狂妄地承诺永远。
    她不明他身份,还以为他真的在真诚的许诺,情侣间的亲昵使她脸皮滚烫,握在他掌心里的手想抽回,却没了任何力气。
    男人另只手抬起,抚上她的脸,微微倾过去。
    黎式以为他又要亲自己,便急急将自己的手挡在唇前。
    乌鸦无声地笑了笑,一枚吻落在她额头,轻柔,却搅乱她一池心水。男人没多做什么,扶着她躺回去,又给她盖好被子,就打算离开。
    倒真不是他着急走,只是在这样的深夜里,面对着她,天知道他还能克制多久。能忍是真的,忍耐有限度的也真的。
    只是她在身后又扯住他衣角。
    乌鸦打换了好几口呼吸,才一下一下地挪动回身,额上显出了凸起的青筋。黎式天生情事懵懂,看着他,全然不知探查这些。
    男人喑哑开口,“你是非要我今晚留下来,你才满意?”
    “你讲咩啊?!”黎式当即摇了摇头,“我只系想同你讲d嘢。”
    乌鸦满脸黑线,难得如此有耐心,“那你讲。”
    “我想种花。”
    “种花?”乌鸦在心里感慨她的脑回路怎么跳转地那么快,“点解突然间讲这个?”
    黎式不答反问,“不是你问我想做啲咩呀?既然仲要在屋休养段日子,我闲来无事,想种种花咯。”
    她原来在香港时,在元朗的新公寓里就拿天台当花圃,是一向喜欢倒腾这些东西的,他倒也不觉得奇怪。
    黎式不知道男人的思绪又飘回从前,拉着他的衣角轻晃,“喂...我喺同你讲嘢诶。”
    “嗯。”乌鸦回神,“那你想喺边度种?洋房里?”
    “洋房后面不是有个院子?仲有池喷泉,但太光秃了。我想种点花,睇起来协调点。等天暖,一定好好睇。”
    他静静听着她的计划,末了点点头,接受她的一切派遣,“好,那我帮你开块地出来,仲有其他要帮手吗?”
    “买花种呀,我们一齐去买花种吧。”
    他很少听她说“一齐”,他其实很爱听这两个字。而如今种种缱绻,都是从前他获得不到的奢望。
    乌鸦反握她手,低声道,“好。我们一齐去。”
    他早就败在了她的手里,且终生,都翻不了身。
    他们相约,在一个风清日朗的周六去花鸟市场,买花种买花料。
    乌鸦哥一大清早便站在黎式的洋房门口摁门铃,吱呀一声,门打开,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看到一张欧美骨相的脸。
    是玛格丽特修女。
    “阿式呢?”
    “黎小姐仲在楼上梳洗。陈生可以先坐会,我去喊。”
    乌鸦已经进了门,仿佛入自己家一般,自顾自去会客厅,坐到沙发上,拦下了要上楼的玛格丽特,“你别催她,我就在这里等。”
    其实也不是黎式贪靓,打扮时间过长,是他来得太早,既然相约,又怎肯一人独守到天朝。
    别在腰间的传呼机震动,乌鸦向楼上看了一眼,便走到外间接起。电话那头是个男声,简单说了几句便挂线。
    他皱着眉收起传呼机,把玛格丽特修女从厨房叫唤了出来,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乌鸦走后没过多久,黎式便下楼来了,在楼梯口张望了两圈,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sistermargaret,他还没来吗?”
    “陈生来过了。”
    来过?那是又走了?黎式在心里有些暗暗生气,“咁点又走?”
    “贺爷返来了,在葡京酒店同外国富商签约,call陈生过去保护贺爷安全。”
    “契爷返来了?”黎式有些意外,还以为去新加坡谈生意要好久。一想到贺家大少,面对这个难缠的家伙,又是一阵头疼,她又问,“那他是同契爷一齐返来?”
    玛格丽特修女摇摇头,回答道,“唔系。韩氏兄弟都在,陈生话,中午之前签约仪式结束,就返来揾你。下午一点,在贺宅门口等他。”
    无论乌鸦在香港有什么样的社会地位,在澳门,他只是贺新的保镖,雇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没什么好多说的。一通电话的调遣,再正常不过了。
    黎式点点头,说知晓了。
    澳门南湾友谊大马路西南端,葡京酒店遥遥矗立。酒店正门向着嘉乐庇总督大桥,它被誉为澳门的“象征”。
    阳光穿透酒店的玻璃穹顶,洒落在金碧辉煌的大堂内,仪式规模非常盛大。
    贺新身着定制的深色西装,面带微笑,泰然自若。今天他要在这里和新加坡的地产大户签约,对方的高层代表是一个女性,名叫做ella。ella是一位干练优雅的女性,身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颈间系着一条精致的丝巾,眼神坚定,神色从容。
    仪式开始前,大堂内已经聚集了众多宾客与媒体,贺新身后跟着贺盛,身边是ella,他们在保镖与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步入会场,一出现便立刻引发了现场的一片闪光灯扑朔。
    身着燕尾服的司仪站在台上,宣布签约仪式的流程。贺新与ella分别坐在长桌的两端,桌上摆放着两份已经准备妥当的合同,以及象征着合作友谊的鲜花。乌鸦同韩氏兄弟一起,身穿黑衣,带着黑色墨镜,沉默地站在贺新的身后。
    在司仪的引导下,过程非常顺利。合作双方在合同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贺新与ella共同举起了手中的香槟杯,向在场的宾客致意,宾客们也纷纷举杯响应,现场气氛达到了高潮。
    然而,就在此刻,陡生变故。
    不知道是谁,隐藏在人群中,将枪声在大堂内炸响,尖锐而刺耳。宾客们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尖叫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混乱。
    乌鸦的“专业素养”超高,瞬间判断出来人的目标是贺新。
    他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从人群中冲出,目光如炬,立刻锁定了持枪歹徒的方位。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将歹徒摁倒在地,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枪口,确保贺新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打斗间,乌鸦的头部遭受重创,血如同泉涌般喷出,黑色衣襟全部泛色。枪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子弹打进了他的皮肉里。
    乌鸦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其余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罪犯已经伏法。
    他强忍着剧痛,将歹徒紧紧压制在地面上,实力上的压制,对方没法有丝毫的反击机会。
    乌鸦用眼神示意韩氏兄弟,赶紧带贺新和ella撤离现场。贺家其他保镖从大门外涌进来,逐渐控制住了局面。
    一切发生地很快,但是对受伤的人来说,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贺新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复杂。他虽然不喜欢这个这个过海而来的古惑仔,但也知道他不能真的出事,立即吩咐身边的人。
    “快把乌鸦送去医院,不得有误!”
    然而,他却拒绝了。
    乌鸦强忍着伤痛,摁着枪口处,缓缓站起来,声音嘶哑但坚定,“不,我不去。我仲有事,我都唔阻你们做嘢。”
    贺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语气里带着几分生硬,“你都这幅衰样,仲要去哪?去医院。”
    平时贺老爷子说一不二,下面的人都唯命是从。但此刻心里只装着执念的人,就只肯循着自己的心意行事。血滴滴答答地流,一路狼狈,他丝毫不管身后的叫喊,跌跌撞撞跑出酒店,一双干涩的眼睛,一味寻找自己的那辆摩托车。
    引擎轰鸣,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穿梭在澳门的街道上,风在耳边呼啸,每一声都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作者的话:请一周的假哦~bb们见谅,打工人作者要去出差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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