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顶楼的杂物间以往只用来储存粉丝送来的礼物和信件,底下两层翻新后,就彻底荒废了。
    但现在倒也有新的用武之地,演变成秦吟理想的放空天堂。
    她在窗台边摆了个烟缸,一个火机,还有一台迷你风扇。
    再擦出把干净的椅子和桌面,就当临时办公用。
    不过从未对人提及,总是偷偷来,偷偷走。
    至此,一隅之地,五脏俱全。
    玻璃窗框年久失修变了形,得用力点才能推开,玻璃最多只能开到一半就再也推不动了。
    她就站在这堪堪能探出脑袋的窗前,对着方寸苍穹,闲适地吞云吐雾。
    进门正是房梁低处,周京洄弯着腰进来,踢开一路的路障,间或还被不知名的堆迭物撞了好几次头
    最后寻着光,七拐八绕地终于找到她,像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终得圆满。
    天气预报说午后有大雷雨,一整天都是闷热难耐。
    他进来这会儿已经开始转天,西面席卷而来的乌云集团正一点点蚕食窗框外的天际。
    待他靠近的一瞬间,两道闪电游龙戏珠般交汇,同时劈下一道闷雷,将他的浓颜五官都上了层高光。
    暴雨倾盆而至,被风席卷着愈发狠劲地拍打着对面的雨棚,发出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敲击声。
    秦吟看到下雨很高兴,咬住烟,伸出手去接。
    掌心朝上,柔嫩的臂弯劈开雨帘,像淤泥中钻出的莲藕。
    她的外套挂在椅子上,身上就剩下件红到滴血的缎面露背吊带裙,收腰的大露背款,长到脚踝,婀娜曲线一览无遗。
    稍一伸手,背脊呈m型延展,长发来回摆荡着,顺着脊背蜿蜒而下交错的丑陋伤疤若隐若现。
    那伤疤跟活了死的,依附着柔软的细腰翩然起舞,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印记,封印着她潜藏的破坏力。
    周京洄远看着,觉得她像极了涅槃而生的火凤凰。
    他从背后抱上去,头枕在她的锁骨上啃咬着,总觉得她不真实,随时会跑,想先下手为强,却又没有别的招。
    秦吟吃痛,吓了一跳,嘴里的烟掉了,待识到熟悉的气息盈润鼻腔戒备才松懈了几分,拂开他的手。
    周京洄不肯放,拖着她的头偏向自己,又凑过去吻她,卷着她的舌尖尝尽薄荷烟味,这一次是极尽缠绵的入情。
    他分不清是对烟的瘾,还是对秦吟的瘾。
    秦吟挣扎,周京洄也早有防备。
    她一使劲,他灵巧的舌头就四处逃散,蹭过贝齿后又去勾她躲闪的舌尖,转而继续加深这个吻,不让她有分神的机会。
    但他还是忌惮的,亲到了就撤,一点不纠缠,只是抱着她的手不肯松,像极了某种餍足的大型犬。
    秦吟推不动,也撵不走,交代他办的事还没回应,只能由着他放肆一会儿。
    只是不知怎么脸上发烫,昏昏沉沉的,总觉得五感都串台了。
    入耳的是窗外瓢泼的雨声,入眼的却只有周京洄晕了水汽后好看又缱绻的眉眼。
    他还是喜欢自说自话,倔强又自我,但秦吟暗觉着他和刚认识的时候不同了,具体哪儿不同她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没这么排斥他了。
    可她也不会无底线纵着他,怕这小狐狸还有后招,于是被他下颌压着的右肩膀低下几寸,算是提醒。
    周京洄抬起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因为睡眠严重不足挂了血丝,眸底黯然无光,只有触及到秦吟的时候,才有神采。
    他将录音笔交到秦吟手心,秦吟专心辨别录到的对话中可利用的部分,注意力一分散,再没空搭理他。
    他又找到机会重新窝回去,鼻腔里到处都充斥着她的体香,今天是淡淡的玫瑰和薄荷,清甜又温软。
    真好,他挣到了几分钟的亲昵时间。
    他原以为自己没这么想她的,她不在眼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她一出现,大脑就像被吸了水胀大的海绵塞满了一般,只有木讷顺从的份。
    这份换来的亲昵来之不易,看来请教冷夜算是找对人了。
    前几天体训结束的时候,keke和wind在聊女人,他们的对话充斥着黄暴,冷夜和周京洄实在听不下去。
    冲完澡出来后,周京洄突然问冷夜:“如果以前做得不够好,那之后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孩对自己改观?”
    冷夜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他在开玩笑,就不认真答了:“我的答案不免费,转账五百解锁。”
    周京洄扔下毛巾,低头开始摆弄手机。
    几秒后,冷夜听到手机里的提醒:支付宝到账伍佰元。
    冷夜不敢置信,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替朋友问,还是自己?”
    周京洄认真地盯着他,不回答。
    冷夜摊了摊手,投降:“行,不多问,收钱办事。答案很简单,三要三不要,要温柔,要真诚,要尊重,不强迫,不小气,不固执。”
    道理谁都懂,但实行不易。
    周京洄依着水台发呆,在心底反反复复咀嚼这句话。
    对秦吟来说,不硬来很难,他看到她就忍不住凑上去,但既然没别的捷径,那他也会学着尽力克制。
    秦吟拿到东西了,自然翻脸不认人,轻松逃出他的掣肘,捞起外套,开始整齐被弄乱的长发。
    周京洄一脸失落:“利用完就扔,不对我说点什么?”
    秦吟怕开口有烟味,从兜里摸出根棒棒糖,刚拆了包装塞进嘴里,就听到身后一阵呢喃,还夹了几丝可怜巴巴。
    她今天心情不错,周京洄办事也给力,愿意给他点甜头,于是勉强给个笑脸,顺便捏了捏他的脸:“真乖。”
    这话落在周京洄耳里却刺耳,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玩物。
    于是扬起下巴,沉着嗓子,周身气场都变了:“就这?”
    “不然呢?”秦吟眸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将烟盒放到窗边,“今天允许抽一根烟,仅此一次。”
    她以为这个奖励算回本了,没成想却是彻底扯破了面前这条小狐狸掩藏好的温良。
    他开始变回咬牙切齿:“秦吟,我不是你的玩具,打个巴掌给颗枣就能安抚。”
    秦吟眨眨眼,不以为然:“我们合作得不愉快么,之前一次置换,你要进战队,我帮你实现了,夏季赛也承诺你上场。现在你帮我取证ken的罪状,为你未来职业铺路,顺便造福整个电竞产业,积福积德,还不够么?”
    周京洄却听不进去,双手扶着她的肩,用力到差点把她骨头按碎:“你知道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那你要的有点多,强扭的瓜不甜,”秦吟拍开他的手,恢复冷脸。
    周京洄有短暂的失神,他有一万种想要发狂的驱动力,但他忍住了。
    曾经周聿文强迫他放纵,而现在秦吟教会了他隐忍。
    忍耐的滋味不好受,但起码心里舒坦。
    过去的十八年他活得凄惨,毫无尊严的忍耐等同于凌辱。
    现在他有选择的忍耐,是一种由骨到皮的重塑。
    他在她的鼻尖落了个吻,小心翼翼,又近乎执拗,秦吟能感受他唇瓣的战栗。
    他附耳过去,轻声说:“我帮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包括弄死周聿文。”
    他不需要问秦吟的来历和目的,他只知道自己愿意。
    秦吟不信,继续试探:“怎么帮?”
    周京洄继续加码:“你想通过让ken落马扯出电竞圈背后的一整条灰色产业链,包括周聿文在幕后操纵的实证,但仅凭这还远远不够,最多也就是些幕后参与的罪证,当年替他卖命背锅的贷款公司法人都被他处理干净了,你无法证明他曾经手上握有人命,别忘了还有人力保他,能全身而退也说不准。”
    “他现在逃到缅州,就算被通缉,要求缅州将他遣返回国,但申请联合办案难上加难,他只会在缅北活得更好,继续害人。”
    “他现在躲在缅北什么地方只有我知道。”
    秦吟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少年身上灼热的气息和他柔软的嘴唇,快要将她腻死,连带着周身空气都被炙烤地滚烫。
    而他的专注眼神像个久经磨练的成熟男人,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利弊,是这抹燥热中难得的清冷。
    秦吟稳住心神,反驳道:“我就是从缅州回来的,要查到他在哪儿不难。”
    周京洄痞笑着直起身子,重新和她对视:“但你没有确实的罪证,没有罪证,那些尘封的真相就都翻不出来。”
    他猜秦吟是为了复仇,但为了谁却猜不到。
    秦吟死盯着他:“对,我确实没有。”
    “我有,”周京洄一锤定音。
    “谁?”秦吟眯起眼睛。
    周京洄眼底涌起一阵痛楚:“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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