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么?”窃窃私语从各个地方飘来。
    “这个女人一天换一身衣服的,一直换了两周。”
    放在和平年代,对于一个上班的人来说,一天换一身衣服还算比较正常的,尤其是到了夏天,更加正常了。酷暑会毫不留情地把人体身上的汗液全部蒸发出来,呼的一下从毛孔里升到空中去。
    然而,这是一个处在战争年代,平民要等着去领为数不多的食物的时间段。通常情况下,人们没在一个小时之内抢到食物,商店就会选择关门,店家也不想在轰炸机的咆哮声中被前扑后拥的人群撞碎玻璃门窗,缩着头草草跑过去,挂上告罄的牌子,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么做。
    一些人去的晚了,食物就领没了,这一天只能挨饿,更有甚者,有的柏/林人居然哄抢商店。
    “吃饭已经变得比爱更重要,躲藏比战斗更有尊严,忍受比获得胜利在军事上更为正确。”
    这个新来的女人不愁吃穿,她光明正大的住到那栋房子里,每天招招摇摇出门去,脸上娇俏的笑容和她身上的首饰把其他人晃到睁不开眼睛。
    “她没有工作?”
    对门的老人和她儿媳妇说,“这样是不行的,哪能穿得这么好。”
    “身材还特别矮,汉斯是怎么想的,一个法/国女人?”儿媳妇撇着嘴,做着手工活,给自己的围巾缝缝补补,“他都不娶妻子了吗?”
    “听说,汉斯之前是有老婆的,但是嘛,老婆……”
    “可是她真的不会害臊吗?雀占鸠巢了哎,”
    “这你就不懂了,没有脸皮的人一般活的都比我们滋润多了。”
    “切,那个汉斯也是的,没有道德,他就这么抛弃老婆,去找一个情妇回来?”
    “不对啊,法/国不是光复了么,这个汉斯选择在敏感的时候——”和其他被德/国人占领的地区一样,德/国人可以畅通无阻的在那些土地上大肆妄为,甚至军队中的一些人特别希望自己被调到法/国去,尤其是巴/黎,巴黎各条大街上行走的德/国人都比法/国人多得多,他们把去巴/黎当做度假般的乐趣,享受美食,风景,美人。
    法/国光复后,一些和德/国人接触过密的法/国女人通通都被打上了奸细的标签。其中至少有两万名女性被野蛮剃头,被拳打脚踢,果着身子被拖去游街,这些妇女究竟做错了什么?
    后人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发现很多女性并没有通敌,她们甚至没有与德/军发生过关系,就这样被扣上了不检点的帽子,被推向了深渊。
    由于当时法/国刚刚光复不久,政/治、法律体系没有完善,所以即便妇女有冤屈也没有途径申诉,这样的混乱情况更助长了百姓对妇女的欺辱。
    不久,许多军官从法/国撤退回德/国。
    “噢听说是汉斯要求她来咱们这里的,之前她在德/国的其他城市居住,在巴/黎勾搭上了汉斯就跑到帝国了。”
    “汉斯工作调动后,来了柏/林。”
    在她们的一言一语之中,汉斯的经历被一丝一丝补充完整,编织成了一张大网。
    “我等她的衣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穿完一轮,也是两周嘛。”
    第三周的第一天,看到她穿着刚来的那件裙子出门,很多人松了口气。
    “她还抽烟!一个好女人会抽烟?吓到我了,我那天赶紧拉着儿子往家里走。”
    “那是你没有接触过抽烟的女性,”
    “她抽的不是女士烟!”
    刚才还为她说话的人变了脸色,“天呐,这怎么可以!”
    告诉一个女人你抽烟,“这是不行的。”人们告诫。
    告诉一个女人你抽男人的烟卷,“更不行了。”人们惊恐到了极点。
    有不少人也要想来凑热闹,统统都以男主人要女主人学习语言的理由被拒绝了,这更加加重了他们的好奇心。
    “什么?”阿桃不知道她的名气大到了这种地步,她趴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翻阅着杂志。
    “有人要拜访我?男人?女人?”
    “女人?请她进来吧。”
    “格蕾丝太太,请。”格雷斯一进客厅,就被桌子上摆放到琳琅满目的水果惊呆了。
    她自己都吃不起新鲜的水果!
    怀着愤怒、不平,和忐忑的心,格蕾丝坐到她对面。
    “噢,请见谅,”阿桃说,“我德/语不太好。”
    “是的,没有关系。”她张口就是充满了法/式发音的德/语味儿。
    “巴/黎?可能在你们眼里比较棒吧,对土生土长的巴/黎人来说,巴/黎也就那样。你们好奇的,你们惊叹的东西,我都感觉到会有一点,嗯,‘有什么地方值得大惊小怪的啊?’”
    话是这么说,女人的神色充满了骄傲,“埃菲尔铁塔未建成时,超过几万的/巴黎人都在骂,巴/黎铁塔会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烟囱,并且会掩盖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凯旋门等着名建筑的光辉。”
    “我最喜欢巴/黎的一点是巴/黎有随处可见的咖啡厅,好吧,汉斯说意/大/利也是,真是的,我太喜欢意/大/利了。”
    格蕾丝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已经想不起什么具体情节了,只记得她拍手鼓掌是拍手背,轻轻的击打几下,手旁放着的羽毛扇子扇骨是用象牙来做的,她扇扇子只用手腕发力,扇累了就叫管家或者汉斯给她扇。
    汉斯经常不在。
    偶尔拜访的时候碰见几次,身材高大的男人蹲着那里喂她吃水果,或者在客厅里躲避她的攻击。
    “你又拿破东西糊弄我!”
    “不是,”笨拙的男人试图解释,“现在的东西都不好买……”
    “我管那么多!我想要的东西我要马上拥有!立刻!马上!现在去行动!”
    汉斯缩头,“好的。”二话不说就出去了。
    非常娇蛮、任性,乃至到了不讲道理的女人。
    等到她们聊完,汉斯才会瞅准一个时机,偷偷摸摸的进来,“我买到了。”
    “好慢!放那里吧,我都不感兴趣了。”
    格蕾丝注意到青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只不过她很心疼满头大汗的汉斯。
    “过来喝水!”女人哼了声。
    “哦。”沉默少言的男人迅速闪过去,“我来。”
    “你小心被烫。”
    “汉斯!”
    “身材矮小啊,”两个人聊了几天,女人道,“因为我从小营养不良,所以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抱歉。”
    “也有混血,混了点南部的血统,你看,我的头发还带了些黑色。”
    一切都合情合理。
    阿桃把头发染成棕色了。不过几个月之后,黑色头发就会重新长出来。
    “也没什么。”东方人的骨架小,和西方人的骨架相比来说还差了一些距离,阿桃眼睛也没眨,顺口说出了一堆谎话:“我的家族企业里是有些,嗯,你懂的,灰色地带,专门培养身材矮小的女人,她们被叫做金丝雀,是捧在男人手心里的玩物。”
    “……”才几次见面就和她聊这么多?
    “我也是一只金丝雀,不过呢,我试图想把我们的企业稍微进行了一下转行。”阿桃转着手里的西洋棋子,每一枚黑白棋子都是水晶雕刻而成。
    “要知道,男人在一些方面,总是比女人好骗的多,比如,补身体的药物,增长肌肉的粉末。”
    “哪怕这些东西没有效果,他们也不会过多的找你麻烦,因为他们太好面子啦!你说他们不行,马上就会跑过来揍你一顿!”
    “你看,我和家里人的合照!”
    “啊,为什么跑过来?”女人玩着手指,“我带着我的全部家当过来了啊,汉斯需要我,我也没把他当做唯一的依靠,只要是个人都应该有野心,家庭主妇我是理解不了她们,连野心也没有,受人摆布的木偶有什么用?老实说,汉斯是靠我养活他的。”
    “他当初为什么看上我?我有钱啊。”
    “天生的演员!”阿尔弗雷德称赞她,这家伙居然编出来了一个家族人物的名字,还说的饶有其事,好像每一个她口里的人真的存在在这个家族里一样,实际上那位小姐的家族根本不是做这些发家致富的,“呜呜,就是为什么还要去军/部报道……”
    他没精打采,“呆毛就快被压弯了。”
    漂亮的金发被大手扒拉扒拉,耕成丰收后的土地,“为什么我和他们讲话,他们听不懂?”
    想起他在军/部的遭遇,青年满腹牢骚,“还要再来点啤酒吗?”他模拟。
    “冗长的会谈,激情洋溢的表态,不可思议的争议,自以为是的辩解,悔恨的自我指责,最后是一顿丰盛可口的妥协大餐。”男人总结。
    “你想表达他们什么也没争论出来吗?”
    “是的!”拔下来一根头发,阿尔弗雷德痛苦极了,“我们美/国人不相信一致性原则,只相信胜负性原则,它是这样操作的,一个人取胜,其他所有人都败下阵来。在这之后,胜者独处一方,独自决定他想干什么,败者另居一方,进行明智的长谈。”
    阿桃安慰道,“德/国人只需要命令就够了。”
    “为什么他们很古板?”害的他不得不古板起来。
    “啊呀,伪装就要伪装好,对,牢记你是德/国人,”
    “你不能笑,衣服不能凌乱,喝酒只能喝啤酒,德/国人喜欢吃鸡肉,猪肉,羊排,你要把你喜欢吃牛肉的习惯改一改,”不是说德/国人不吃牛肉,是相对于来说,他们的首选范围是猪肉和鸡肉。
    阿尔弗雷德则是吃牛肉的大户。
    “呜呜……”阿尔弗雷德想捶胸顿足,“可是我现在都吃不到肉。”
    “只有黑面包是吧。”
    他沧桑极了,“我还好,就是你要和我一起吃不上肉了。”
    “委屈宝贝了。”
    “没事,他们可以吃咸土豆过日子,土豆是主食嘛,我也能吃,”阿桃朝他竖起大拇指,“不需要吃肉的!”
    “宝宝……”心疼的抱住她,阿尔小声说,“你真好。”
    随即摆上一副破灭脸:“要我从早到晚装正经,好难啊……”
    “也不能笑,每次下意识要和他们笑,硬生生的压回去,他们没有幽默感的,”他蹭来蹭去,扭来扭去,含含糊糊:“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嘛,而且德/国人都很怕老婆。”擦掉口水,女人伸了个懒腰。
    “这个我符合!”阿尔马上来劲。
    “虽然对老婆的称呼不好听就是了。”
    “臭婆娘这类的?”
    “……你知道?”
    “不过宝宝是香香的!”青年捂紧怀里的人。
    “你要试一次吗?”
    “敢叫这个称呼我能一脚把你踹出去,”“还是照脸踹那种?”
    “哎呦!”
    被人一脚踹出去,也只能抱着啤酒蹲在门口的阿尔弗雷德郁闷死了。
    借酒消愁?
    可是不符合阿蒙·汉斯这个人的形象。
    “蹲着吧。”他叹了口气。
    不过她的骄纵跋扈,哪怕是装出来的影子,他还是很喜欢。
    “还有多久能放我进去啊……”
    蹲到现在,腿部开始发麻,肌肉酸痛。
    有细微的喘气声。他顺势看过去。
    隔着围栏,一只陌生德牧紧惕地趴在那里。
    “嘿!小家伙!”
    青年下意识要扬起嘴角招呼它,瞬间又压低声音,他没忘自己装的是一个德/国人,“你在干嘛啊?”
    德牧,黑背德牧,站了起来,犹豫不决。
    它似乎在确定什么,气味?
    挂在脖子上的同款牌子叫阿尔弗雷德暗叫不妙。
    军牌。
    军犬。
    暴露了?!
    “走啊?”
    士兵拉它。
    “不好意思啊长官,它最近有些不对劲,”士兵说,“我拉它都不动……”
    再次拉拉链子,士兵对上了极具有压迫感的蓝色眼睛,长官没有说话,蓝色的大海铺天盖地袭来,把他吞噬,切碎。
    “我我我!”
    “汪!”德牧叫了一声,要朝这边扑过来。
    “打扰了!”
    士兵飞一般的远离,顺带把德牧项圈一抓,提了一路。
    作者俺:这章的上半部分是装出来的性格。
    关于法/国光复后的那些事,普设番外写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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