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重阳日,怎么能少了茱萸和菊花。
    召儿和女萝学着插了一瓶茱萸菊花,黄的花盏,绿的叶片,褐的枝丫,红的果子,满满一瓶,缤纷多姿,必能驱邪避灾。
    召儿端着花瓶,带着花糕,脚步轻快,朝长天阁而去。
    希望殿下会喜欢。看折子看累了的时候,可以看看花。她每次看到黄黄绿绿的花花草草,心情也会变好。
    而她来得好像不是时候,陈杳并不在长天阁,反而有别的客人等候在长天阁厅中,背身立在一幅画前。
    召儿脚下一顿,止住了步子。
    此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圆领袍,身量瘦挑,十八九模样。时下男子多束发戴冠,此人却梳着马尾辫,缚以一根两指宽的发带,垂在身后。
    闻得身后脚步声,他翩然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捧花的女子,猜到了八九分,“你是……昭华公主?”
    声音比想象的清透,但和此人单瘦的身形还有清俊的五官映照起来,倒也不显得奇怪。
    “是。”召儿欠身一礼。
    真有礼貌,又生得水目柔眉,难怪说南方的水土养人。
    他心生欣赏,又问:“陈杳对你好不好呀?”
    此人还十分热络,召儿想,颔首回答:“殿下对我很好。”
    “嗯——”他拉长着声音,踱步到召儿跟前,探究得看着她,感觉不是假话,咕哝了一声,“也是……”
    陈杳这个人虽然板儿八经、不开窍、没什么意思,但有一样还不错——有点男人的担当。当初陈杳答应接受她,必然就会承担起对她的责任,也不至于把一些仇恨怨念发泄到一个亡国弱女身上。
    “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他说着,突然低头凑近,隔着召儿捧的菊花束和茱萸枝,相隔不过一掌近,语义热情,还有点嘚瑟,“他打不过我的。”
    这样近的距离,召儿下意识往后倾,对视着此人笑成半月形的眼睛,干笑,斟酌开嗓:“谢谢……公子?”
    话音刚落,两人耳边响起一声怒音:“高闲云!”
    正是陈杳。
    陈杳刚一踏进家门,就看到这一幕,一个男人贴着召儿四目相对,再定睛一视,此人竟然是高闲云。
    被连名带姓叫唤的高闲云悠悠转头,挑了挑眉,嗤笑:“你该叫我师姐,叁师弟。”
    能不能和昭华公主一样懂点礼数,别对她大呼小叫的,没大没小。
    门口的陈杳置若罔闻,绕到从小就没有分寸感的高闲云身前,隔开她们两个,“你自封的。”
    论年纪,高闲云才是最小的,孟屏山和陈杳没人认这个师姐。
    高闲云两肩一耸,双手一摊,不以为意,仍然以长辈自居,“叫你师姐我来有什么事啊?”
    闻言,陈杳神情一沉,转而低声对召儿说:“召儿,你先回去吧。”
    “好。”召儿恬然点头,放下了手里的食盒和花瓶。
    昭儿?
    高闲云听来觉得好玩,也像模像样学起来,冲着昭华公主的背影喊道:“昭儿,记得我跟你说的哦。”
    召儿雍容回首,感谢回笑,“我会记得的,高……公子。”说罢,提裙迈出了楠木门槛。
    后来的陈杳听着好奇,只是以自己对高闲云的了解,猜觉不是好话,于是问高闲云:“你跟她说什么了?”
    “叫‘师姐’啊,我就告诉你,”高闲云拈了一块花糕,尝来不住赞叹,“好吃诶。你不吃吗?”
    “嗯,”陈杳低头看向召儿亲手做的重阳糕,并没有动作,话锋突转,“师傅身体还好吗?”
    “我爹?”高闲云口里嚼着东西,吐词含糊,“好得不能再好了,现在还能喝叁斤酒呢。”
    “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少喝点酒吧,你也劝劝。”
    老头子什么性格陈杳又不是不知道,酒就是他的命,和当初日进斗升比起来,现在已经算节制了。
    高闲云轻笑,吃完舔了舔手指上的残渣,让陈杳暂停这些虚无的客套,“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说吧,找我什么事?专门把昭华公主支出去,不是为了嘘寒问暖吧?”
    高闲云素来直言快语,没有忌讳,也讨厌别人拐弯抹角。
    打从让孟屏山叫高闲云来这一趟时,陈杳就已经做下决定,此时的犹豫多少有点多余。
    陈杳用力扯下一颗茱萸,双指一掐,碾出稀薄的汁来,说道:“你替我去梁地走一趟吧……”
    梁国?
    自小山间草又没娘的高闲云乐得游荡,替她爹从太青山到都城孟家一年都不知道几回,但这不代表她没事也要找事干,尤其是陈杳的事。
    高闲云初听只觉得麻烦,不乐意揽这活计,“我可不是你的部下,得听你的调令。你叫你那些侍卫属下去。”
    “此事不宜声张,所以我才想叫……求你帮忙。”陈杳派人,只怕会引人注意。在此事上,陈杳并不想节外生枝。
    齐王殿下都开口用“求”了,怕是真的也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
    高闲云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碎屑,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卖陈杳叁分薄面,松口问:“去干什么?”
    “调查一个人。”
    “谁?”
    “昭华公主。”陈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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