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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宁!”
    “嘉宁!”
    陆聿看着怀中面容愈发惨白的少女,心中颇为急切,他一面附耳在她嚅喏不停的唇瓣,一面抬手轻轻拍着她的侧脸。
    少女软软地靠在他怀中,轻轻一碰,她的脖颈便软绵绵地歪向另一侧。
    俨然毫无知觉。
    “郡主从前梦魇也是如此么?”少年面沉如水,音色颇为冷峻。
    碧华绞了微凉的帕子递给陆聿,同样面露焦急:“郡主梦魇多是呓语几句而后惊醒,少有如今日这般惊叫连连,却无法苏醒的情况。”
    一旁的青黛取出久违的安神香,有些犹豫要不要点燃:“郡主不大受得住熏香,如今又是春日,我怕引得她喘寂复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惶惶不安之际,嘉宁忽然呛咳两声,豁然睁眼。
    “咳咳——”颇为痛苦地咳嗽着,一双惯来明净透彻的琥珀色眼眸蒙上一层雾翳,缓缓地在眶中轮转了一圈,茫然道:“我……”在哪里?
    少年温热的手掌附在她后背,不轻不重地上下轻拍,为其平顺气息。
    “你刚才被魇住了,我们如何也叫不醒你,现在好些了么?”陆聿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嘉宁循声抬眸,便对上他那半是忧色半是凌冽的眼瞳。
    有温热的蜜水被递到唇边,嘉宁靠在陆聿怀里,慢慢地捧着杯盏饮了一大口,方才感觉咚咚直跳地心房受到些许抚慰。
    她接过丝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有些心有余悸地道:“我刚才做噩梦了,梦到、梦到……”
    “梦到了秦筝……”
    说完,嘉宁飞快地抬起胳膊,将自己扑到了少年怀里,冷汗涔涔的额头紧紧贴着对方脉搏跳动之处,仿佛这样能稍稍缓解她心中的恐惧。
    陆聿轻轻拍了拍她纤薄的脊背,直到感觉怀中少女的颤栗慢慢停息,方才看向一旁的碧华:“秦筝、是何人?”
    碧华与青黛闻言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
    碧华眉眼低垂,道:“回郎君,秦筝,是卫世子夫人的名讳……秦夫人,从前与郡主有几分交情……”
    少年“哦”了一声:“怪不得嘉宁噩梦。”上半夜,他们不就被这位夫人的‘动静’吵醒过一次么?
    嘉宁心有戚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疑心是否秦筝身体不适是因为自己黄昏时那番言辞引发的。一面将陆聿抱得更紧些,一面小声道:“……碧华,你帮我去问问,她、身体好些了么?若是方便的话,我、我想去探望一下。”
    碧华低头应是,两女打了帘子离开。
    四下无人,那只温热的手掌仍在背上轻抚着,嘉宁心中稍定,清了清嗓子,道:“秦筝,是我少时的好友。”
    “她是我舅母的侄女,时常出入宫闱。我从前、与她颇有些挚友情谊。”
    “五年前?还是六年前?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她嫁人了,嫁得是范阳卫家,我与她便恩断义绝,再无来往。”
    “昨天在庭院里,我碰到她了,她怀着身子,但是人很消瘦,我猜她在卫家过得不好。她与我打招呼,我、言辞、不太友善……”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陆聿立刻便领悟到了她的情绪。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觉得秦夫人夜半召医,与你有关?”
    嘉宁点点头,她唇色泛白,有些无力地按了按眉心,面露郁色:“我觉得,也许是我刺激到她了。”
    陆聿想了想,安慰道:“不要过分苛责自己,你说她有孕在身,却十分消瘦,那必定是卫家人没有好好照顾她。等会若是合适,你便送些补品过去,便算作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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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同来到卫家在陈府的居所。
    幽州牧世子卫凌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范阳卫凌,见过陆世子、郡主。”他生就一张武将的面容,眉目正气舒展,身形高大壮硕,带着笑意,看着很是真诚。
    嘉宁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内室去。
    陆聿心知明、卫两家渊源,心中感叹,自家夫人真不是一般人,面对着卫凌这样压迫力十足的武将亦能傲然无视之,面上却还要挂上一副略带歉意的笑容,道:“晋阳陆聿,见过卫世子。内子倨傲,让世子见笑了。”
    卫凌摸了摸鼻子,面上倒是不露尴尬之色,笑容可掬道:“陆世子说得哪里的话,郡主金枝玉叶,矜贵些实属应当。”
    秦筝的女使忙不迭地上前为嘉宁打帘,嘉宁看她一眼,见这女使神色本分,应是循规蹈矩之人,冲她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嘉宁迈步而入,任由门外两个男人虚情假意地寒暄客套。
    内室灯光微暗,窗扉紧掩,嘉宁没走几步,便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秦筝原本靠着引枕怔愣发呆,闻声,开口幽幽嘱咐:“去吧窗户打开吧。”她的声音极为虚弱,如此简单的几个字也仿佛是耗费了颇多的精力,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女使立刻便要去开窗,嘉宁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我无碍,莫让你家夫人受寒。”
    秦筝倒也没固执,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笑了笑。
    嘉宁见状忍不住蹙眉:“别笑了,脸色白得跟鬼一样,笑得我瘆得慌。”说完,她意识到这句话对一个尚在病中、身怀六甲的人过于生硬刻薄,抿抿唇,有些懊悔。
    秦筝熟悉她的性子,并不介意,苍白的面容上再度泛起一个浅笑,但这个笑显而易见更发自内心。
    少女在窗边坐下,她一面打量着周遭的陈设、物品,一面语气淡淡地开口:“夫人平日睡得好么?饭食如何?昨夜医士看后有说症因么?”
    那女使愣了一会,方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忙俯身屈膝,一一答了:“……医士说,是夫人郁结于心,昨日又受了凉,才会导致见红,如今用了药,应当没什么大碍。”
    嘉宁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秦筝看破她神态,随口打发那女使去厨房一趟。
    见女使离开,嘉宁方才颇为不悦地说道:“这丫鬟怎么一点也不机灵,你带她出来作甚?你的陪嫁呢?”
    秦筝扯了扯嘴角,轻声回道:“都嫁出去了……小鲤,也还不错,是个很老实本分的孩子。”
    老实本分。嘉宁忍不住了轻哼了一声,看着确实挺老实本分的——一看就不怎么会侍奉人。
    “你倒是宽宏。”
    话音一落,两人四目相对,嘉宁的眼眸依然是少女一般的澈净明透,而秦筝的眼底已带上了览阅世事的苍凉。她们的年纪相差不过两岁。
    嘉宁率先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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