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话本中惯爱写些皇宫之中的香艳风流之事,有时还会给后宫中的妃子排个名,而后宫中最有盛名之人要数当年世家大族竞相追捧的君后,还有以容颜冠绝天下的贵君,而四君中又以书君的才学而闻名天下。
    书君名陈晏礼,是陈侍郎家的大公子,未入宫前便以才学闻名京城,每年浇红之宴有他时必是魁首,入宫后更是三年内从贵侍升至四君之首,风头之盛时连向来盛宠的温贵妃都要退让几分,如今女皇虽是病弱少入后宫,但书君仍是后宫中众人巴结的对象。
    ……
    夜色将褪,暗淡天际逐渐被苍茫天幕拢盖。
    常宁殿的烛火点了一夜,常双尘踏着清晨第一缕霞光而来时,便见你呆呆坐在木桌前,绰绰烛光凌乱了你满是泪痕的面颊。
    “一直未睡?”常双尘皱眉发问:“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答。
    一旁守着你的平适也是低头不语,眉间的凝重让气氛越发压抑。
    常双尘走到你面前,绷直的嘴角对上你发红发肿的眼圈后陡然放松下来。
    他大掌扶着你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给你,仿佛给你依靠一般,往常僵冷的语调也温柔了下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
    你罔若未闻,只是痴痴看着不断跳动的烛火。
    常双尘性子阴沉不喜他人接近,也不善长哄人,但见你不想开口,便同平适般在一旁默默陪着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烛台中的芯子“啪”的一声,烛油燃尽熄灭,你才梦醒般转过身看向身侧的人。
    “是陈晏礼——”
    你紧抓常双尘的衣角,一双通红的眼睛大大睁着。
    面对你突然的惊动,常双尘却明白你的意思,
    “是他。”他紧紧包着你冰冷异常的手,确认了你的猜想。
    哪怕沐浴熏香过了,常双尘周身也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昨夜不管是常宁殿还是尚宫局都不太平。
    “昨日常宁殿来了个哑巴宫人。”一旁站在角落的平适出了声,“腰间挂着尚宫局亲制的令牌,但送来得东西中带着一件小侍未入宫时的私物。”
    常双尘沉吟道:“是翎羽宫的人,进宫之人必然会经审查,有缺陷之人一律不得进宫,但翎羽宫有位宫人是个例外。书君刚入宫时曾遭人陷害,他身边一忠心宫人为救他饮下了一碗毒药,后面虽然被救回了一条命,但却被毒哑了嗓子,书君怜他忠心,便特让他在宫中继续伺候。”
    “来常宁殿得应当就是翎羽宫得那个宫人。”
    翎羽宫正是书君陈晏礼所居的宫殿。
    “那他身上带着得令牌?”平适皱眉道。
    常双尘扭头朝平适所在的方向冷冷瞥上了一眼,“……书君曾帮过我,那令牌是我答应给他得,有那令牌也不过是在后宫出入自由了些,也无甚作用。”
    “我也没想到他会派宫人过来。”后一句话说得无力,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一旁的平适冷哼了一声,嘲讽意味明显,显然不信。
    这事常双尘心中本就有鬼,只能强压火气不做应答。
    便是再傻,常双尘此时此刻也察觉出你与陈晏礼之间的关系复杂,往简单里说更像是仇人,常双尘不禁暗暗后悔之前上错了陈晏礼这条贼船。
    之前后宫中势力焦灼,他顾虑着你的身份不敢正大光明地将你从文子洛手中掳走,这时是陈晏礼主动结盟,两人才在除夕宴上暂时联手设局扳倒文子洛,虽然机缘巧合下文子洛只被禁足宫中,但也给了他们靠近你的机会。
    而他之前与平适所说得贵人便是书君陈晏礼,文子洛被禁后飞羽殿曾派人数次往常宁殿递消息,但都被常双尘与陈晏礼截住。
    但让常双尘没想到得是,他不过独占你的日子多了些,那头便忍不住了,不禁派人带了尚宫局的令牌招摇往常宁殿来,明显想拉他下水,而昨夜尚宫局中也发生了件事,让他忙活了一夜才勉强应付过去,还死了几个手下,可谓打蛇打七寸,让他如鲠在喉般难受。
    思来想去,敢在这时出手对付他得便是陈晏礼了。
    这是警告。
    发生在尚宫局的事是警告,送到常宁殿的桂花糕和裙子也是警告。
    他已经不想再掩着身份了,陈晏礼在等着你主动去寻他。
    常双尘能想到得,平适自然也能想到,他是你在进宫时才陪在你身边,但也听过一些内情。
    三年前池家大公子池长宴在陈家大公子进宫前几日,手持长剑硬闯了陈府,据说那日两人大打出手,若是众人再晚来一步池长宴手中的剑就要砍在陈家大公子身上了。
    这事知道得人甚少,后面不知是何原因陈家也未再追究,平适随你进宫前还被池母特意交代过,若是进了宫见到书君都要绕道走,只怕被人惦记着寻仇。
    可如今看来不只是寻仇,也不知如今陈晏礼究竟要做什么。
    旁人不清楚,你自己却是清楚得。
    因此你拉住常双尘的衣袖,一双哭红的眼紧盯着他。
    “我要见他。”
    常双尘与平适皆是沉默,他们皆知你口中的他是谁。
    “我要见他。”你再次重复。
    “不行——”
    “你可要想好。”
    两人一齐开口,具是一愣。
    平适上前,伸臂将常双尘推开后,紧紧将你护在身后。
    “那人心思歹毒,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常双尘被推得退后几步,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骂道。
    “咳——蠢货!”
    平适被骂也不气,仍是皱眉警惕地将你挡在身后。
    “你去了的确是凶多吉少…咳…因为人家要得是你家主子…咳。”常双尘冷笑道。
    “你——”
    两人正僵持时,你疲惫的声音传来,“你们若要吵便到外面吵完了再进来……反正我是一定要去见他得……”
    攥紧手心将怀中的裙子抱得越发紧,你埋在其中哭得无声。
    你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为何这件衣裙会在宫里,为何会在他那里?
    他好像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事,就等着你去见他。
    ……
    夜深沉,深宫里的人早已醉倒在一方孤云之下。
    “我便知你会来见我。”
    幽幽声音从八锦如意屏风后传来,其后隐约透出一个人的身影,斜倒的酒杯洒出一片酒液,乱了一室的寂静。
    半柱香前,你在夜色笼罩下跟着常双尘一齐行走在宫道上,因身穿尚宫局宫服还有常双尘在侧,一路上也没引起什么怀疑,行至翎羽宫门前早早便有一个宫人等候在那。
    那宫人正是昨日给你送东西来得哑巴宫人。
    他见到你眼睛亮了亮,但动作依旧胆怯地朝你拜了拜,便带着你进了翎羽宫。
    进去时,你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常双尘,却见他拦在了宫门外。
    沉默的宫人安静地扶住你的手臂,如同伺候宫里的贵人一般,扶着你进了翎羽宫。
    进了殿中,门就被关上,有人在屏风后朝你招手,唤道。
    “阿瓷,过来。”
    病弱无力的声音因见你染上点点雀跃,似与回忆碰撞,回响在你脑海中。
    你慢慢靠近,每走一步,心便提起一分。
    直到走到那人面前,停在与他咫尺的距离。
    你不说话,只静静看他。
    男人满头鸦发披散,身着月色单衣,容艳灼灼,眼角带着醉意的晕红。
    “我…还以为…阿瓷…今晚…不会来了”
    陈晏礼话中带着醉意,眼神却是清明,笑着时眼尾满是撩人的情意。
    晚风将院中疏枝吹得簌簌作响,殿中烛光在屏风上映出两人交融的模糊身影。
    你被压在那人身下,任由他俯在你的颈窝不停嗅闻。
    像是不断确定自己标记味道是否消失的兽类。
    真是恶心。
    你躺在床上眼睫微垂,只是在他快弄乱你的衣襟时,将手中的银剪抵上他的脖颈。
    “滚开——”嫌恶出声。
    殿中气氛一下僵住。
    半晌,埋在你锁骨处的陈晏礼轻笑出声。
    “我的好阿瓷,许久未见,如今见我便要杀了我吗?”
    话音落,带着奇怪的上扬,像是极力压抑着某种的激动。
    你不动声色,银剪刺进皮肉,鲜红如作画用的朱砂般滴落在你深蓝色的宫服上。
    许久,你骂道: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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