ㄚ鬟穿过正厅,走在狭长廊道上,不久后便来到一处屋子前。屋中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门缝透出雾气和香味。
    水中月躲在樑柱后方,但见ㄚ鬟踱步不前,双手负后,嘴里唸叨,似是盘算。过了半晌,ㄚ鬟伸出白如莹玉的手掌,双手齐扬,功贯掌心,暗施巧劲。声音虽微,水中月隐约听见门扉后方喀啦一声,似是门閂震断之声,一时心念电转,暗忖莫非洗浴之人是冷如霜?
    水中月剑眉一轩,虎目生寒,注视ㄚ鬟的背影,心中闪过可怕念头。身为ㄚ鬟未得主人呼唤便闯入浴房,本是大不敬,更遑论她震断门閂,意图不轨。
    ㄚ鬟左右环视后,轻推开门,压低脚步声,躡手躡脚地走在光滑木板上。水中月身影一闪,驀地掠去,腾空翻身,跃至内室樑柱上。ㄚ鬟忽觉一阵劲风拂过,双肩一颤,猛地转过头去,却连水中月的衣角也没瞧见半分。
    水中月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腻味道,大感讶异之际,阵阵水声从底下传来。此处恰巧好可窥见屏风另一侧风光,但见下方瀰漫蒸腾水气,朦胧白雾中浮出妙龄女子的窈窕身影。
    冷如霜蹲在椭圆形大木桶里,藕臂粉肌,曲线毕露。她全身赤裸,胸脯茁秀,玲瓏浮凸的纤腰半身浸桶,白皙玉手轻抬,盆中热水倏然往身上淋浇。她滑腻如水蛇的娇躯扭动两下,宛若新剥鸡头肉的椒乳微颤,香艷无比,诱人心醉。
    水中月大感惊诧,他自认无心当君子,但仍不愿欺人暗室,本想避过视线,他又怕ㄚ鬟趁隙对其不利,犹豫半晌后,目光不移。
    冷如霜沾满水珠的秀发,湿漉漉的光滑胴体,每一寸肌肤均令人心旌摇荡,为之销魂。她柔嫩的浑圆香肩向下一沉,水波之上,傲人的高耸雪乳浮出,水珠沿着饱满的弧面轻滑落下。冷如霜美若天仙,肤质白皙,早已令女性妒火如焚,上天甚至赐予她姣好体态,简直完美无瑕。
    放下小木盆后,冷如霜趴伏桶沿,光滑如雪的粉背微微一弓,浑圆修长的美腿向后伸展,圆丘般的雪臀拱起,酥白诱人。这下水中月忧喜半掺,大饱眼福自是喜,忧的是若被冷如霜知晓此事,秋后算帐,自己又该如何辩解?
    陡然间,杀气涌现,水中月立时定过神来,虎目瞥向另一侧。ㄚ鬟隔着六扇花卉曲屏,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刀,步步逼近。水中月心叫不妙,莫非她想逞凶?水中月脸色一沉,松开刀鞘,狭长的镜花刀泛出银亮寒芒。
    「是谁?」冷如霜发现有人闯入,身子一缩,举起木盆遮掩腰乳。「大小姐,水温还好吗?」ㄚ鬟将短刀藏于背后,脸上堆起笑容。
    「你为何在此处?」话音甫落,冷如霜惊觉不对劲,她记得自己明明锁上门閂。冷如霜柳眉轻蹙,杏眸一闪,慍怒地问,「是谁派你来的?」
    「大小姐不愧为明理人,我不过请大小姐去个地方罢了。」ㄚ鬟语气轻描淡写,双目却犹如蛇蝎射出狠毒之光,似是警告对方勿轻举妄动。ㄚ鬟继续说,「倘若大小姐配合,明早你仍是冷香舫的主人。」水中月闻言大惊,言下之意,倘若冷如霜不肯乖乖就范,只怕再回不到冷香舫。
    冷如霜轻蔑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既是请帖,为何不说出邀约之人?」
    「我家主子只想同衾共枕,一夜夫妻,各分东西。」
    「住嘴!」冷如霜大叱,「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给你三分顏色便开起染坊了,我本好言相劝,你既逼我动手,那休怪我不顾昔日主僕之情了!」ㄚ鬟恼怒道。
    「莫非我会怕你?」冷如霜沉下面色,一字字地说。自从幼时被掳走,她勤修苦练飞刀,便是为了日后自保。如今她武功称不上绝世高手,对付地痞无赖,已是绰绰有馀。
    「自不量力。」ㄚ鬟冷笑。冷如霜被她一激,心中着实不悦,她深知江湖险恶,不敢轻敌。她运气丹田,立掌如刀,欲一掌劈去,身子忽地一软,倾斜前坠。所幸她人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里,哗啦一声,仅是跌入水里。
    冷如霜狼狈至极,好不容易从水里爬起来,途中呛了几口水。陡然间,她察觉自身真气逐渐殆尽,仅剩一成不到。她杏眼圆瞠,双肩颤抖,惊惶地问,「你对我做了甚么?」
    「你未免太天真了,我怎可能毫无准备?我在你平常沐浴时使用的寧神焚香里掺了软香散,如今你内力骤失,已然无胜算。」ㄚ鬟嘴角上扬,勾勒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狡黠笑容。
    软香散?水中月恍然大悟,原来这名ㄚ鬟方才在浴房外踌躇不前,便是在等软香散发挥功效,他闻到的甜腻味道正是软香散馀香。他大皱眉头,此女处心积虑,谨慎行事,必是行家,唆使她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冷如霜一听是软香散,登时发怔,她略懂医经,多少明白此物特性。一旦中了软香散,表面上看似无事,但若是催促内力,软香散便会立刻发作,致使此人暂失大半真气,浑身乏力。
    水中月摇头苦笑,银冠侯多次告诫他,行走江湖,最忌讳轻敌。他暗忖这ㄚ鬟若够果决,眼下应要立即点冷如霜的穴道,绝不能让其有机可趁。
    冷如霜所想与水中月相同,她佯装懦弱害怕,馀光瞥向一旁木柜。木盆里有换洗的罗裳,内层藏有紫檀木针匣,按下机关便可发射毒针。
    冷如霜暗忖道,眼前ㄚ鬟认为她受软香散所制,防备必有所松懈。她目的既是要掳走她,必不会痛下杀手。盘算至此,冷如霜已有对策,她故作气愤,「今日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ㄚ鬟瞇起细眼,阴惻惻地笑道:「你的演技委实迫真,换作平常人早已信了,但你忘了我曾是你ㄚ鬟,我知道你有一只紫檀木针匣,我不会给你半分机会。」
    冷如霜心中大讶,跟来冷香舫的ㄚ鬟是府中拣挑,三个月换一批,原因便是不让她们掌握自身秘密,如今却仍被识破。按照ㄚ鬟方才所述,对方仅夺她清白,若不抵抗兴许能活命。但是,未出嫁女子遭人玷污,此事传出去,这比死难受。
    片晌之后,ㄚ鬟似是不耐烦了,她一手持着短刀,一手五指併拢为掌,小心翼翼地往前靠去。冷如霜樱唇紧抿,面色苍白,秀眸紧攫ㄚ鬟,好似仍在盘算甚么。
    说那时迟这时快,水中月纵身一跃,震臂疾挥,脚不沾地,人未至刀已出。他借下压之势运足劲力,突如一劈,寒气大盛,凛冽刀气破空袭去。ㄚ鬟左肩遭削,一时失声大叫,鲜血涌现,疼得她踉蹌一跌,不偏不倚撞倒了屏风。
    水中月双足触地,落至两女中央。他腰桿笔直,虎背拱开,看上去伟岸高大,宛若屹立不摇的巨岩。霎时间,冷如霜忘了掩胸遮股,美目紧紧地凝视他的背影,内心涌起莫名的安全感,松下一口气。
    肩伤令ㄚ鬟痛苦不堪,但她仍迅速回神,鲤鱼打挺,高举短刀,试图反抗。但见水中月龙行虎步,往前一跨,镜花刀顺势一荡,气势磅礡,犹若千军万马驰骋。水中月沉声道:「我只想问幕后主使,你若挣扎后果自负。」
    ㄚ鬟心中一凛,面色铁青,她深知水中月绝非虚张声势。眼见大势已去,ㄚ鬟取出怀里一颗药丸,猛地一吞,面色顿时狰狞,双目瞠大。
    坏了,她想自尽!水中月身形倏起,猿臂疾伸,可惜为时已晚,ㄚ鬟嚥下最后一口气,双手坠地,香消玉殞。
    水中月惊诧,暗忖此女不惜牺牲自己,如此忠心耿耿,对方究竟对她有何大恩?倏忽间,他转念一想,或许这名ㄚ鬟自杀,不过是担心把真相说出来后,等待她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懊悔无用,水中月倏然起身。便在这时,他忽闻后方冷如霜失声大喊,「不许回头!」顷刻间,水中月想起她一丝不掛,连忙别过头去,「我在门口等你。」
    「等等!」冷如霜瞿然一惊,面有难色,「我、我现在使不上力。」
    「我去唤其他人过来。」
    冷如霜惊魂甫定,惴惴不安,抿唇道:「不了,如今我谁也不信。」她面红过耳,犹豫半晌后,赧然道:「你保持这个姿势,缓缓退至我身旁,将毛巾拿给我。」
    「好。」水中月答道。
    水中月依冷如霜所述,正眼平行面对门口,取下毛巾往后方递给她。冷如霜费了不少力气从木桶里走出来,伸手接过毛巾,擦拭身上水渍,旋即裹巾。毛巾不大,仅能遮住胸脯和腰臀,白嫩如笋的大腿仍露出一大截。
    冷如霜正打算往前走,却因软香散浑身无力,意外踩空,一个踉蹌跌向水中月。水中月听闻不对劲,不假思索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冷如霜回过神来,惊呼一声,诧然地看着一双大手隔着毛巾紧贴她白璧无瑕的处子之躯。冷如霜心中既赧又窘,板起面孔,「我说了不许回头!」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担心你出事。」水中月本想收手,可对方娇躯重心压在他胸膛,玉体摇摇欲坠,突如抽身只怕要摔倒。
    冷如霜玉手无力地按在水中月肩上,檀口微张,嗔道:「你还不转过头去,莫非想让我羞愤而死?」水中月经她提醒,驀地闭目,移过脸庞。冷如霜瞧他乖顺,想起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贞节不保,顿时怒气全消。良久,她柔声道:「扶我过去木柜旁拿衣服,这次你可不许再看了。」
    水中月怔了一怔,应声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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