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总觉得这家的大姑娘不似寻常孩童,看人的眼睛锋利得刀子似的,怪吓人的。
    李妈妈一走,胡三娘子等人纷纷做鸟兽散。
    这事儿毕竟不是她们这些人该知道的,还是装没听见的吧。
    师雁行拉着鱼阵进堂屋,江茴也跟着进来,坐在对面好一会儿没说话。
    师雁行拿不准她的意思,想了下就说:“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该享受就享受,若真遇到喜欢的,我不会反对。”
    江茴猛抬头,却听她冷不丁又来了句。
    “当然了,若只是寂寞,养几个面首也行。”
    如今咱们挣钱了嘛!
    不就是野男人么,咱养得起!
    江茴:“……”
    我都听见了什么!
    师雁行估计这点子劲儿忒大,江茴规规矩矩这么些年,一时间恐怕接受不了,就继续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的事,男人们能在外头找女人,女人照样能找男人,这都没什么,你……”
    话音未落,江茴就紫涨着一张脸扑了过来,拼命去捂她的嘴。
    “鱼阵还在呢,你说什么荤话!”
    师雁行就笑着躲,“这有什么?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封建制度已经够吃人的了,她可不想一手带大的妹妹长成什么狗屁的贤内助。
    鱼阵眨巴着眼,听得津津有味,大声道:“我听见了,养男人!”
    江茴:“……”
    完了,这孩子毁了!
    第82章 凉面
    鱼阵“养男人”的口号一出, 江茴和师雁行都笑起来,方才稍显紧绷的气氛荡然无存。
    外面三妹等人听见传出来的笑声,都跟着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能笑出来就不算坏事。
    家里面是早和好了的, 不多时, 面条也压好了。
    师雁行去厨房调了一大碗酱汁, 想了下,又在锅里摊了一大张蛋饼。
    因师家好味那边的空间太小, 原本郭庄村的家里养的母鸡没带过来, 临走前分给郭家姊妹了。
    如今搬到小院儿这边来,院子大大的, 江茴觉得不养点什么实在可惜, 就又买了几只母鸡。每天下的蛋固然不够供应店铺消耗, 可自家吃的却不用再花钱从外面买了。
    锅烧热了,蛋液从锅子边缘慢慢淋下去, 边淌边定型,堆积的地方用铲子轻轻拨匀。
    不用很多油, 润润锅壁,不沾就行。
    薄薄的蛋皮很快熟透, 金灿灿的透着香。
    老大一张,煎饼似的, 按住一边就能慢慢整个揭起来。
    快刀切成细丝, 和翠绿的胡瓜丝、胡萝卜丝一并摆在碗中,鲜艳可爱。
    自家做东西就有这个好处,爱吃什么都能随便放。
    有爱吃辣的, 也有不能吃辣的, 师雁行炸了一碗喷香的辣椒油, 由各人自己看着加。
    外头阳光正毒,院子里两棵茂盛的石榴树的影子几乎垂直落下,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
    四面八方全是蝉鸣,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天都喊破了。
    不过过堂风倒还好。
    师雁行去换了衣裳,飞快地用三妹她们准备好的热水冲了个澡,换了轻薄的家常衣裳,头发拧个半干,用帕子松松吊在脑后,就这么去吃饭。
    就在门口吃,顺着过堂风,要不了多久就干透了。
    要说来到大禄朝最不习惯的地方之一就是不能留短头发。
    天热了,可以适当修剪打薄,唯独不能弄成后世那种盘不起来的齐耳短发。
    这让短发了一辈子的师雁行非常不痛快。
    多浪费时间啊!
    有打理头发的空,去赚钱不好吗?
    每次她这么抱怨时江茴就止不住笑,“这才多大点工夫?再说了,女人若不留头发,外头那些银楼可怎么开得下去?”
    师雁行也笑,一边暴躁梳头一边道:“那你可太小瞧他们了,浑身上下哪儿不能挂首饰?”
    后来更是弄出什么钻石的饥饿营销,精明着呢!
    面条过了凉水,劲道又舒爽,显得胡瓜丝格外清新。
    酱汁里加了薄薄的麻汁,很香。
    因有醋调和,味道没那么厚重,配几分若有似无的辣,反透出几分轻盈。
    虽说大热天不想吃的太油腻,可一口肉也没有,是真不行。
    烧肉凉了也好吃,尤其是肥的部分,多余的油脂早化在汤里,剩下的全是绵密细腻,香而不腻。
    根本不必劳动牙齿,舌头用力一抿就化了。
    再来点酱油葱丝拌猪耳朵,咸津津的,咯吱咯吱极有滋味。
    师雁行抱着大碗埋头苦干,眨眼功夫空了大半。
    发育期未成年人的胃简直是无底洞!
    胡三娘子用盆,吃起饭来如狂风过境寸草不生,气势惊人。
    鱼阵对她崇拜异常,最初也强烈要求换盆,奈何抱不动,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了个外形酷似的深口碗。
    鱼阵的口味有点像师雁行,特别喜欢吃猪耳朵这类带脆骨的部分,叼着一块就能咯吱咯吱啃半天。
    吃完了凉面,再来一碗镇得凉丝丝的桃子酱酸奶,美得很!
    夏天就像脾气古怪却慷慨的金主,一边热得人要死要活,一边又大方的甩出各色香甜可爱的水果,令人又爱又恨。
    最近桃子多得可怕,稀烂贱,师雁行每天都吃好多。
    师家好味的蛋挞和蛋糕也开始主打桃子酱。
    这年月的桃子品种远没有后世那么多,也没经过太精细的优选优培,个头较小,但口感还不错。
    师雁行最喜欢的一种桃子外皮绿中透粉,乍一看其貌不扬,但只要付出几日耐心,熟透之后皮就变得薄薄的,能整个顺着剥下来,露出里面绵软多情丰沛多汁的果肉。
    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酸甜美味,非常好吃。
    不止大人,鱼阵都能一口气吃三只。
    天气炎热,吃饱之后就昏昏欲睡起来,鱼阵打着哈欠,自己乖乖爬上炕,抓过小被子来搭在肚皮上,没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江茴在旁边轻轻打扇,看着她圆鼓鼓的小脸儿,分外满足。
    “李妈妈是来说媒还是拉线?”
    师雁行忽然问。
    说媒,是男方看中了江茴,委托李妈妈来表达结亲的意愿。
    拉线,这是李妈妈单纯看不下去江茴单身,二者有本质区别。
    江茴扇扇子的手一顿,脑海中瞬间回荡起“养男人”的口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还提这个做什么?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该问的还是要问明白,”师雁行却正色道,“我总要弄明白对方是图财还是为色。”
    她很不喜欢对手杀到跟前才仓皇应对的忙乱。
    既然发现苗头,就要尽快扼杀在摇篮中,防患于未然。
    江茴一怔,面上泛红,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些什么……”
    师雁行知道她心里明白,只是不好意思把这种事拿出来说罢了。
    江茴的为人她很清楚,日常行动轨迹也了如指掌:自从租下这座小院之后,江茴就忙得两脚生风,哪有闲情逸致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那就必然是男方或者李妈妈的意思。
    “她说有个举人……”
    半晌,江茴有些不太自在地说。
    哦,那就是狗男人。
    师雁行面上微笑,心里却已经把对方拖出来骂了一百遍。
    哼,想抢我的生意伙伴……简直该死!
    不过……
    “她竟然还认识举人?”
    师雁行倒是有些意外。
    拜入裴远山门下后,师雁行了解了大量科举有关的知识,知道科举竞争之激烈远超后世考大学。
    县试每年一次,通过者为秀才,而分配到每县的名额仅为二十个上下,可能会根据报考人数和历年成绩具体调整,但绝不会有太大波动。
    比如五公县,今年就只出了十八位秀才。
    而考举人之难更上一层,每年全府不过百人上下。
    平均到下面的各州各县,寥寥无几。
    许多文风不盛的州县,十几甚至几十年出不了一位举人都是常有的事。
    举人就初步具备了做官的资格,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还真就是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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