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夏天结束的时候,慕泽终于带着慕烟搬进了海城别墅。当然,还有黎湛,说实话,他是很不想带上他的,但别墅里所有装修的钱都是黎湛出的,包括慕烟选过的那些家具,全被黎湛打包塞进了别墅。
    “现在是我们三个人的家啦。”
    慕烟高兴地扑进新房间的大床上,没人知道她这几个月过得多玄幻,生理意义上的玄幻。每天早晨跟开盲盒似的,不是在主卧的床上,就是在客卧的,身侧躺的男人有时候是小泽,有时候是黎湛,最可怕的是也有段时间,两个都在,一大早就折腾她,害得她上班差点迟到,她气得跑到锦秋家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究其原因,慕烟还是觉得旧公寓太小了。她也曾小心提起,让慕泽和黎湛当室友,不但受到两人一致反对,还被他们在床上狠狠算账了。自打那以后,她也就没提了,一直等着新房装修,现在好了,别墅里不但能一人一间卧室,还能一人一间书房,她可太快乐了。
    “从今天起,你们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尤其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
    慕烟想了想,得把钥匙藏起来。
    慕泽还在帮她收拾衣服,放进特地为她打造的衣帽间里。
    黎湛正把她的护肤品一一归类,安置在新买的梳妆台上。
    两人都没说话,引来慕烟的不满,“你们听见了没有呀?为什么不回我。”
    黎湛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抬头对上慕泽不屑的眼神,那目光里分明写着:就你?
    晚上,床头开了一盏月亮灯。
    “一切都是新的。”慕烟抱着刚淘回来的熊猫玩偶贴了贴,心满意足。
    咚咚——
    外面响起敲门声,慕烟捂着耳朵装作没听见。没一会儿,又响起一阵儿,和方才的节奏不一样。
    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没好气嚷道:“今晚我要自己睡,再敲接下来一个月都别进我房间了。”
    敲门声蓦然停下,脚步声走远。
    威胁还是有用的嘛,她重新把自己卷进了软乎乎的被子里。新家的第一天,她要好好和自己的新床培养感情,才不要他们呢。想着想着,睡意袭来,慕烟抱着小熊猫慢慢合上了眼睛。
    凌晨一点多,慕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他不认床,但他认慕烟。
    “唉——”
    良久,他拉开床头柜,在最里面摸出一把钥匙。
    慕烟房间左边的门被悄悄打开,借着月光,慕泽站到了慕烟房门前,正要开门,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靠!”慕泽及时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
    等到看清楚来人,才强压着怒气骂道:“你他妈想吓死老子,趁机和姐姐双宿双飞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做梦。”
    黎湛没顾他的调侃,指了指门把手上挂着的东西。
    慕泽顺着视线看过去,门把上挂着一个小立牌,上面是慕烟的字迹:
    【慕泽与黎湛不可以进来哦。PS:打扰我睡觉你们就死定了!】
    文字后面还画着一张小恶魔的脸,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儿。
    慕泽唇角轻轻勾了勾,似乎能想象她既气恼又没办法的样子。
    黎湛盯着慕泽手里的钥匙,小声道:“你什么时候配的?”
    慕烟视线扫过他手里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钥匙:“你呢?”
    “安锁那天。”
    “安锁那天。”
    啧,慕泽一道嗤夷的目光扫过去,“卑鄙。”
    黎湛回以同样的眼神:“无耻。”
    确认对方都不会轻举妄动之后,黎湛回了自己房间。床头开着小夜灯,半张轮廓深邃的脸落入阴影。他的目光凝在床上的枕头上。
    枕芯是他们在商场一起挑的崛砀挥械裕袼�
    枕巾,是从旧家带过来的,是慕烟常用的那一块儿,鹅黄纯色,没有其他多余的图案。黎湛偷偷藏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慕泽和慕烟都不知道。
    他抱起枕头,在灯下细细观察,随后手指挑起一根长长的发丝,冷棕色的,是她落下的头发。枕头贴近,棉软与肌肤相贴,嗅了嗅,她的味道冲入鼻尖,久久不散。
    随之而来的,是心脏微微地发麻。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给自己自我暗示,拼命说服自己接受以后三个人生活的事实。他不断回想当初和表弟周焰的那次聊天,告诉自己他可以。
    可是每次抱着她,吻着她,深深地进入她,他都会想到她也会接受另一个男人这样对她。他本就是后来者,也分不开慕烟和慕泽,甚至于,或许在她心上,自己是不如慕泽的。他越想越疼,越疼越想,想到后来,他几乎魔怔,那就把慕泽当作另一个自己好了,没关系的,世界和还有另一个我这样爱她,是好事。
    久而久之,他渐渐平静,比起失去她,他更想要呆在她身边,任何身份都好。他不该贪心的,知足乖巧的小孩才会得到神明的眷顾。
    黎湛之所以有那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那天的失控。锦秋电影的庆功会,她向众人介绍了慕泽的身份。
    她说慕泽是她的爱人。
    黎湛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角落里,慕泽是她的爱人。那他呢?他期待着慕烟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却只看见她与旁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完全没有想起他。
    那天晚上回家以后,他从慕泽那里截了人。套子丢了一地,当酣畅淋漓的情潮淹没他的时候,他的眼泪打在了慕烟的胸口。而她那样敏感聪慧,在他崩坏的情欲里拉回他的理智,他听见她说:“阿湛,其实你可以离开的,你完全自由。”
    漫长的寂静,他动作停止,眼泪跟着茫然……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她这是腻了烦了?又不想要他了?可她前不久才说的爱他,虽然不是对他一个人说的。
    他慌忙地将慕烟的手带到自己的身上,锁骨,腹肌一通乱摸,“烟烟,你看看我,感受我,我有好好锻炼的。你喜欢我的,喜欢我的身体对不对?能不能继续喜欢,你别让我走……”
    她说给他完全自由,神情慷慨而慈悲。可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就像一条被主人拴着脖颈的狗,一直被牵着走。有一天,主人解开它脖子上的项圈说: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狗狗很奇怪,为什么呢,它明明很乖,明明那样爱她,忠诚于她。是她将他从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带了回来,将一只野狼驯服成了一只无她不欢的狗。
    她不可以不要他的,他会乖的,不争不抢,不和慕泽捻酸吃醋。只要,她身边的位置有他。
    慕烟语调温柔:“可你,最近不开心不是吗?”
    黎湛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声音低成疼痛的气音,“不是的,我只是太爱你了。”
    爱到想法设法要独占你,但也能爱到让别的男人亲吻你。
    只要烟烟快乐。
    胯下的冲撞愈发猛烈而深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烟烟,说你要我。”
    “我要你,阿湛。”
    “说你爱我。”失去主人的狗是会发疯的。
    “我爱你。”
    “说你一辈子都不放开我。”她的狗乖乖地叼着牵引绳递到她手里,无声哀诉,请你继续牵紧我,圈禁我,缠绕我,别放过我。
    她抚摸他的肩胛骨,柔声道:“慕烟要黎湛,要他的一辈子,绝不放手。”她像哄孩子一般夹紧他,亲吻他,深深容纳他。
    慕烟感受到颈窝处的湿意,捧起他的脸,无助和沉郁凝结在他眼眸,给他原本英气冷傲的眉眼凭添了一股脆弱苍白的凄凉感。
    后半程的性事,几乎都是慕烟主导。他第一次向她展示完全破碎的自己,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孱弱,小心地拼凑他。或许,她自以为是的大方对他来说约莫是致命的。小泽也好,黎湛也罢,离开她对他们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既然如此,那就留在她身边吧。
    岁月绵长,爱如空谷,总会听见回响。
    *
    夜还很长,这一边,慕泽没有回房间。
    慕烟的房门口,除了满地倾泻的月光,还有倚靠着门板安静坐着的他。
    慕泽生得如白玉琉璃,月光下的五官像被拢了一层雪雾琼纱,这些年,他已经褪去少年的凌厉锋锐,更显成熟柔和。
    很奇怪,搬进新家的第一天,他失眠得彻底。
    他对自己那间慕烟精心设计过的房间没有兴趣,这世界没有比她身边更让他安心的地方。明明就在同一个屋檐下,明明只是一门之隔。他却在此时此刻无比疯狂地思念她。
    为什么呢?慕泽黑羽般的睫毛轻颤,他想,大约是不久前,锦秋的电影庆功会上。
    那天,来了不少新朋友。慕烟帮锦秋挡酒,慕泽只怕她喝多,全程紧紧跟着她,也跟着挡了不少酒。衣香鬓影,灯火流错间,有人问起他的身份,他微醺垂眸低首,他的身份在外人面前是羞于启口的存在。至多,她大约会用弟弟的身份把他介绍给旁人。
    可是,她将他拉到身侧,笑得落落大方:“这是我爱人,慕泽。”
    那一刻,庆功酒会上所有的喧嚣都被他屏蔽。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她的,她说的是爱人。
    爱人……他低喃,将这两个字咀嚼于唇齿反复品尝,竟尝出惊人的甜味来。
    他是被上帝赐予糖果的小孩。
    没人知道,那一瞬间,他的胸腔里野火燎原山崩地裂般地震颤着。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急切地、热忱地、激烈地。
    周围响起一片起哄声,她红着脸要推开他,可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旁若无人地撬开她的牙关,亲得她几乎窒息。
    当天晚上,黎湛的情绪很差。慕泽大约知道原因,黎湛在嫉妒。很多时候,自己也有这样的感受。
    慕泽不会告诉黎湛,酒会上慕烟找过他,只是没找到。如果当时在场的那个人是黎湛,慕烟也会这样介绍。
    当然,也有慕泽的原因,是慕泽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从前,公众场合里,慕泽总会不自觉的地后退一步,他不是谦让黎湛,他只是怕熟人认出以后,她被人诟病。慕泽自己如何都没关系,流言伤不了自己,但他不愿意她听见一句难听的话。
    这次,她主动说了,他是爱人,那么爱人想外人面前独占她一个晚上。
    回去以后,黎湛强硬地从他手中夺走了慕烟。他笑了笑,问怀里酒意上头的慕烟:“姐姐,要和他走吗?”
    慕烟有些困倦,胡乱地嗯着。
    慕泽松了手,将她小心翼翼地交给黎湛,沉声嘱咐道:“别做太狠,她需要休息”。
    这个晚上,他的幸福足够了,要的太多,会被上苍收回的。
    黎湛没舍得分给他一寸目光,径自抱着她进了房间。
    而他,就像今夜一样,将爱人两字反复碾磨,舍不得放掉。
    慕泽将脸贴到她的房门上,闭上眼呼吸都放轻,嘴角慢慢弯起一个弧度,“姐姐。”他弓起膝盖,手掌熨到心脏处,而后缓缓圈紧自己。
    时光如流,不舍昼夜,那些甜蜜心酸,痛苦愉悦,种种过往,都被河水冲刷出崭新光洁的一面。
    大梦一场,终得窥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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