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前去慈恩所时,都像是进了动物园的笼子,能和她们相遇无数次,压力极大。
    但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埋,赵士程硬着头皮,体验了几次后,便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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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些小麻烦,赵士程的重点依旧放在建立工业和针对金国两件事上。
    在签订盟约的功劳和陈行舟与魏王的支持下,耶律大石成功被任命为西北招讨使,去漠北召集还效忠于辽国的部族。
    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花多少时间了,但他这次财力足够,愿意和他一起去漠北的有三千多人,这些人都将会是他将来功业的根基。
    而辽国皇帝还在黄龙府被围困,与朝廷联系中断,而去勤王的将士几乎没有,晋王耶律敖卢斡倒是想去救父亲,他带着一千多亲卫前去,但在途中遇到金国部队,一番冲杀后,晋王在死忠将士的保护下逃出来,便再也没有能力去救父了。
    而金人也在重新聚集力量,召集各部的猛安谋克,准备彻底攻破黄龙府,然后全力攻打辽国燕京与辽东。
    一但黄龙府去陷,辽东将会重新变成金军的重点攻击目标。
    “若是辽东与燕京久攻不下,你们说,金国会如何?”在东京城的新军军营里,赵士程询问他寄予厚望的三位将士。
    李彦仙、韩世忠、还有刚刚从江南回来的岳飞。
    李彦仙凝视着地图许久,首先开口:“回禀殿下,依末将浅见,若是金国久攻辽东不下,必会先攻燕京。”
    “哦,这是为何,要知道燕京有阴山绵延护卫,那榆关又名山海关,说是天下第一关也不为过,”赵士程微笑问道,“又有辽东会攻其后路,金国要如何拿下燕京呢?”
    李彦仙沉声道:“末将翻看过金主数年来大小数百战,实乃人杰也,如此人物,必不会施以常理,必会另辟蹊径。”
    赵士程:“说说看。”
    李彦仙手指落在燕京以北的大片山脉之后,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殿下请看,燕山虽大,其北方的中京道却是一片平坦,只要顺着燕山向西,到居庸关,便能绕过险关,从太行山、飞狐径,从西方进入燕京。”
    “若是如此,他们得占据整个辽国中京道,然后才有可能攻入燕京,甚至还会过境大宋之土,”赵士程托着下巴,“中京道一旦失守,大宋便直接与金国接壤——守卫这里的,好像是折家军?”
    李彦仙立刻点头:“正是。”
    赵士程忍不住叹息道:“西北军如今的状况,还真让人心焦啊。”
    韩世忠在一边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是正统西北军出身,西军已经是大宋最精锐的士卒,但前几年在辽国手下败得太惨。
    “你们都是寄予厚望的新军,”赵士程凝视着他们,沉声道,“希望你们不要把禁军那一套带过来,我不想你们的新军以后也会有开拔银、接仗银、守城银、敢勇银之类的东西,令行禁止是基本的,可知晓?”
    “末将明白!”三人同时保证。
    大宋的军队因为抚恤太低,加上地位低下,基层已经烂透了,打仗要提前给钱,地方如果没有准备足够的钱财,军队甚至都无法开拔,甚至于打仗途中也要给钱,不给钱士卒会直接逃亡。
    这也是赵士程抛开旧军,另外建立新军的原因。
    “另外,”赵士程凝视着他们,“辽东的那支新军已经去了快两年,损失不少,将要退回大宋修整,你们之中,会有人前去接替他们。”
    一时间,三位将领眼眸微微亮起。
    他们已经训练快两年,早就想一展所长,就算岳飞已经去江南剿过匪,也不觉得那算是什么大仗,而辽东是将来收复燕云的关键之一,如果能去那里,将会是名留青史的事。
    “准备一下吧,”赵士程微微挑眉,“过几个月,便会有一次大比,胜者便要去辽东,那里有多你们都知道,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回,要想清楚。”
    很明显,对面的三位没一个是没想清楚的,纷纷请缨,愿意为大宋而战。
    甚至相互对视的目光里,都四溅出火花来。
    第251章 我的鱼塘
    陈留是距离东京城最近的城市, 坐落于出汴河要道之上,十分繁华。
    三月清晨,运河解封后,大小商船便又航行在这条大宋最繁忙的运河之上。
    做为运河的中转和仓库之地, 这里的港口有好些个泊位。今天, 停泊的货船送来的一筐筐大蒜, 如今,听说江南福建一带开辟出许多温暖湿润的山地,种植大蒜。
    因着能入药, 这些东西的价格涨得十分地高,京城附近也有许多农户想种,可惜和小麦播种期重复了,加上天气寒冷, 只能种一季,这才做罢。
    船刚一靠岸,便有人招呼着泊位旁等待的力夫,让他们帮着把船上的货物搬下来。
    一名五十来岁的老汉也在这些力夫之中, 他头发全白,腰上系了一条汗巾,与其它力夫一起,将一筐筐大蒜挑下货船,在连接船与码头的狭窄木板上走的十分稳当。
    来来回回十余次, 船上的货物很快搬光,船主也爽快地把钱结给他们。
    按每人搬的货物重量, 这老汉领到了一百余钱。
    “收成不错啊, ”旁边的力夫看他小心地把钱放进口袋, 不由笑道, “你那小儿娶亲的钱,差不多了吧?”
    那老汉掂量了下钱袋,摇头叹息道:“还早呢,小赖子还要读书,开销甚大,哪有那么多余钱娶妻。”
    “要我说老周你也是糊涂,把你那女儿嫁出去,不是便有钱给儿子娶妻了么?”旁人笑他,“偏偏要去那什么织坊,还要她去学什么提花,将来怕是都便宜了外人!”
    “你懂什么!”那周老汗怒道,“如今河上船多货多,我一日赚的钱,就能养家,还有余钱供儿子读书。我女儿若是会了提花,来日去婆家有一技傍身,便能挺起腰,婆家也要敬重他,不让她做重活粗了手,那是能过好一辈子的事!”
    旁边的力夫不由得皱眉,有人不悦道:“婆姨们就该干活,你心思这么重,哪个敢娶你家姑娘。”
    “等我女儿学会了提花机,就织坊里的高工,每月就能得两贯钱,两三年就能买一户青砖房,普通人家,我还看不上呢!”那老汉不屑地道。
    “看把你能得!我听说那提花难学得很,你别把话说太满!”
    “哪里满了,我姑娘生来就机灵,纺线最均匀,织布最细密,那些来修织机的,她看了那么几次,就会了。织坊里可看重她了,涨了好几次工钱,她说想有一个自己的织坊,给我过好日子,对了,前些日子,她还领了好些废毛料回来,给我和她弟织了一双手套,你看——”
    “行了行了,又有货船来了!”懒得听这老汉显摆他女儿,旁边力夫立刻打断他。
    但这次的大船,送来的货物便有些奇怪了。
    那是铁件,还非常大,中间空心,连接着几个圆形的东西,没有四五个人抬不动它。
    船主专门让码头小吏找来附近最好的力夫,说这东西贵重,万万不能弄坏了。
    周老汉虽然老了些,但经验丰富,不但能搬,还能指挥几个熟人,便也在其中。
    但这东西实在是不好搬,需要四个木架,好几根麻绳固定,尤其是在船上搬到岸上时,那船失去重压,猛然冒上来一截,木板震动,一名力夫平衡不稳,手上木架滑了下去。
    他旁边的周老汉哪承得住这么大的重量,就算勉强支应,那铁器还是重重地压在他的腿上,瞬间,老汉的一条腿血肉模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们这些废物!”那船主大急,“快把我的机器担到一边去,这东西要是有损伤,你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周围的力夫急忙合力将那铁机器抬开。
    船主愤怒地看了那在地上哀嚎的老汉一眼,招呼着人把机器抬走:“慢点、慢点,这边,这可是神霄院的新物件,我费了老命才买回来的,借了好多钱,要是出了问题,我一定找你们麻烦!”
    一行走了,也不理会地上哀号的老汉,他们这些力夫经常遇到这些意外,但也只能自认倒霉,有相熟悉的人将周老汉架起,找个木板将他抬去最近的医馆,周围的街坊邻里也帮着去织坊,将他的女儿叫回来。
    漂亮伶俐的姑娘过来时脸上还蒙着头巾,身上沾满了细小的毛絮:“大夫,我爹爹怎么样了?”
    大夫来看之后,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不由地摇头:“伤得太重,伤口深不说,腿骨也断了,这天气渐暖,令尊年纪大了……”
    他的未尽之语大家都明白,那姑娘眼睛里立刻凝出泪水:“求您救救我爹,求您想想办法。”
    “唉,”大夫摇头道,“我先开些方子,你看今晚令尊会不会烧,若是伤口感染,还是需要回春丹,而且他年纪大了,在床上易生痈疮……你得早些准备才是。”
    “就没有其它的法子么?”姑娘慌乱地问。
    “东京城神霄院外的陈氏医馆于外伤一道极有建树,你将他早些带去,或许能救,”那大夫迟疑了一下,“但那里治病价格不菲,你若无钱,便回来,我开些方子能让他好受些。”
    “多谢!”周姑娘谢过大夫指点,请帮忙的邻里人去打听有没有愿意搭人去东京城的船,又给付了诊费,再出门寻了两个青壮,将她的父亲带走了。
    那大夫感慨道:“倒是个聪慧的姑娘。”
    他坐回诊位,又拿起一本木封精装的大本书籍,翻开最近看到的一页,看着上边极为清晰的肌肉解剖图。
    这是神霄院出的新书《体学》,虽然有无数油印的同版,但他还是花了三贯钱买了这本精装正本,因为正本里的线条、细节,要比油印版清楚无数倍,医道之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真想去那神霄院的医部学习些时日,听说那里汇聚了京城内外科的无数圣手,他只是学费还差了不少,还要考《体学》《卫生之道》《经脉学》这些东西,考过了才能入学。
    也不知他如今的学识能否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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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外一边,周姑娘也心急地在船上等到了自己那从学堂过来的弟弟,姐弟俩带着父亲一起,搭着船顺运河前去京城。
    五十里路并不远,早上搭的船,顺着水流,在傍晚时就已经到了汴京城外。陈氏医馆非常有名,他们很轻易地就找到地方。
    只是让他们担心的是,那里求医的人,太多太多了。
    医馆大得吓人,两人兜兜转转,费了许多心思,才找到了治骨骼外伤的地方。
    可大夫看了之后,提出的价格却让两个贫家子白了脸色。
    回春丹三贯一颗,周老汉的伤很严重,至少得服三五天的药,每日两粒,也就是说,加上缝合外伤药,至少要二十贯。
    “阿姐……”
    周姑娘心急地咬住唇,她总共只有三贯钱,只能央求大夫先处理伤口,让老父好受些。
    那名有些憨厚的大夫也没多说,便清理了老汉伤口上的草药,拿出酒精、针线,给病人处理了伤口,用纯色的纱布包扎。
    周姑娘看他缝伤口的手法,记在了心里。
    她让弟弟好好看着父亲,自己便在医馆里打听消息,她暂时没法回陈留的织坊,需要在这里找一家大坊签下三五年的长契,最好是找一个要提花织女的织坊,也许就能得到这二十贯了……可是织坊一般只要自家培养的织女,她的机会很渺小。
    但在打听了一会后,她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最近,皇后带着一些官眷扶助老弱,很是救助了一些孤苦无依的家庭,很多人都在称赞皇后的仁德。
    周姑娘心中一动,立刻打听起了怎么才算是“老弱”。
    问了一下,知道是五十岁以上,家里没有贵重之物,衣食无着,便算是老弱。
    周姑娘觉得或许可以试试,便打听了那“慈恩所”地址,匆忙过去。
    但当她到了这慈恩所,才知道这里的贵女官眷因为先前有人行骗,对扶助人有许多要求,还要调查户籍,看是否是真的孤苦无依。他们效率极慢,扶助一个人,往往需要审核五到十日,若是慢的话,十天半月也是寻常。
    她的父亲哪等得了这么久?
    周姑娘咬咬唇,在院外等了一会,这时天色已晚,她看来人有许多戴着帷帽的姑娘进进出出,上了华贵的马车。而在最后一位出来的女眷,却没戴上帷帽,她看着四十许人,几无钗环,但却十二分的雍容华贵,相比之下,她们织坊的管事那点气势,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很快,她下定决心,突然冲了出去,但还没她跪到对方面前,周围突然冒出两个健妇,一左一右,将她压跪在地,胳膊反扭在身后,痛得他险些叫出来。
    她慌忙对那贵妇凄声道:“求夫人救命!”
    那夫人垂眸看她一眼,对身边的一位妇人点点头,便上了马车。
    而周姑娘则被扭着拖入了后堂,被数几个人押着,凶狠地询问她,让她说出了生平所有事情,她叫周冰儿,陈留人,有一弟弟,小时丧母,家贫,靠父亲挑货养大,这次是父亲受了重伤,才会来这里求助。
    她没按流程来是太心急了,不知道这里的需要汇报审核……请贵人饶恕。
    被反复询问后,她被关在一处小房间里,心急地等了一宿,才被放出去。
    让她高兴的是,如她所料,这一晚上,她的家事就已经被查清了,父亲也符合资格,可以被救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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