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乔茗茗挣扎着起身,跪坐在小窗台边,把窗帘给卷上去。
    刹那间
    千丝万缕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挤入黑暗的屋子中,床上立即撒上光明。
    宁渝拿起手表:“快七点了。”
    “吱呀,”乔茗茗推开窗户,一股清新冰凉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她赶紧躲入薄被子里,把宁渝的手一抬,整个人就塞进他的怀中。
    “真别说,九月的天气和八月就是不一样,早晨起来冷多了。”这要是在上辈子,九月份还是彻夜开空调的月份呢。
    宁渝搂着她,问:“你今儿不是要去公社赶集吗,什么时候出发的,得多穿件衣服。”
    乔茗茗无语:“真服了你,再怎么冷也是九月份,等太阳出来就热了,我们是八点钟出发的。”
    宁渝笑笑,揉揉眼睛:“行吧。”
    茗茗去公社,他刚好上山。
    山葵十月份播种,只能种在阴凉之处,而龙虎窟溪流旁边的小空地上就很合适。
    那里常年有遮天大树遮挡,不需要搭建小拱棚遮盖太阳,省了他们不少心。
    乔茗茗对这事儿很看重,问:“你跟周队长说过咱们种山葵的事没?”
    “当然,前天便说好了,和周三叔一同去说的。”
    说起这个,宁渝还有些懊悔。
    他算是明白了,往后只要是任何要紧的正事儿,都不能带上周三叔。
    周三叔在所有村民心里都不正经,带上他去和周队长谈时,队长对他们的信任度明显下降一半。
    还是周三叔的嘴太不靠谱,还没开始种,便大手一挥,说要挖山开路和搭桥,这话一说,大队长脸都绿了。
    乔茗茗哈哈笑:“难怪苹果总是爱跟她爹干仗,不干不行呀。”
    不每天被骂一顿,周三叔能膨胀得飘起来。
    夫妻俩说着说着,便起身洗漱。
    乔茗茗去赶集,宁渝山上开垦,两人都有美好的一天。
    至于儿子……
    “放我家!”
    老周头来旧牛棚拉驴的时候,大手一挥这般说。
    老驴已经太老啦,得赶紧培训新驴,而乔茗茗家里这三头驴中的公驴便有幸成为这只幸运驴。
    乔茗茗特别民主,蹲下身问:“衡衡愿不愿意在周太爷家玩?”
    小孩儿撅着嘴巴,不情不愿道:“愿意。”
    好嘛,明显就是不愿意。
    宁渝看他这么小的个子孤零零的站着就心疼了:“要不我带他上山去。”
    不等乔茗茗说话,老周头吹胡子瞪眼:“你这爹当的心可真大,这么小的小孩也能带人家上山?小孩魂轻,万一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咋办!你是会帮忙收魂还是替人家受罪。”
    宁渝:“……是我考虑不周全。”
    冒昧了,他不会收魂也没有以身相替的能力。
    乔茗茗捂嘴笑:“还是跟我去吧,我又不跟人挤供销社。再说了,还有舅爷呢,他能搭把手看着。”
    “对吧!”乔茗茗转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不理这对心大的小夫妻,牵着驴哼哼离开。
    乔茗茗冲儿子眨眨眼,衡衡秒懂,像个小炮仗似的冲进屋里拿他的小背包,开心得脸上都要开出花儿来。
    公社的集会和县城集会可不一样,一条铺设青石板的街道两边摆满小摊位,道路两头有戴着红袖章的人在看守,青石板街上还有人在巡视。
    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觑,公社集会上不许买卖面粉猪肉这种物品,他们就把面粉猪肉做成肉包。
    巡视的人也可爱,总爱在包子铺前转悠,肉包子一出锅,人家就已最快的速度围上去,你两个我两个,直接买走四分之一。
    在街道两头守着的还懂得“通风报信”,上级领导一来便能把肺都咳出来,包子铺的大婶瞬间秒懂,立刻把包子收起来,桌面上摆放起几篮子青菜。
    万一被抓到?
    没关系,没有这个缘由把人抓进去的,顶多就是批评一番,再躲上两个月的风头,然后人家继续出摊。
    比起县城,公社的集会明显更有人情味儿些。
    驴车哒哒哒地到达公社,乔茗茗牵着儿子的手直奔卖菜种的地方。
    “这是啥菜?”乔茗茗好奇。
    老周头从左到右依次介绍:“小白菜,大白菜,西红柿,菠菜,韭菜,萝卜,茄子和冬苋菜。”
    乔茗茗眼睛放亮:“我都能来点吗?”
    老周头笑出声:“你家才几个人,要是都来点可记得别买很多,买了也是浪费。”
    “行!”
    于是乔茗茗每样买一点儿,她这会儿对种菜这件事很新鲜,毫不客气的说,她吃野菜快要吃吐了。
    种子用一张张报纸给包好,写上菜名后仔细放进包里。
    买完种子,又去买几把牙刷和两支牙膏,再然后她便没啥要买的。
    哦,还买了一袋秋葵和一把小白菜。
    至于其他的,牛肉没有,羊肉她抢不到,连鸡鸭肉铺子前都是人……
    老周头:“这就对嘞!鸡和蛋去隔壁黄庄村买就成了,总比这里要更便宜。”
    正逛完一圈的程芸芸走近一听,立刻紧张说:“可不行,小乔你最近别去黄庄了。”
    乔茗茗心中一动,似是懵懂问:“咋啦?”
    程芸芸憋了憋:“就是,就是他们村鸡窝忒臭,比咱们猪圈还臭百倍,你怀孕还是别去了吧。”
    乔茗茗懂了,黄庄必定是要发生什么。
    老周头皱皱眉:“那我去帮你买,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能便宜几毛钱。”
    “别!”程芸芸又喊出声,纠结道,“那啥,我、我家有鸡,还是老母鸡,我卖给你吧!”
    老周头:“……”
    村里人原来说的都是真的,程家姑娘真就心里没成全,家中老母鸡都敢随便卖给别人。
    “哎,没事,今天杀猪,哪里还要吃鸡肉呀。”乔茗茗赶忙拒绝。
    宁渝今天带了猪肝和半斤猪肉一根猪筒骨回来。猪肝得留着,猪肉可以做包子吃,刚刚看到肉包子她也馋了。猪筒骨则放在空间中,等天冷了,就着萝卜炖来打火锅吃。
    程芸芸松口气,反复叮嘱:“你要鸡就去我家,我家人多,养的鸡也多。”
    谁知道黄庄的病鸡吃了有没问题啊,上辈子黄庄鸡的发病时间她记得紧,恰巧她大嫂生娃,当时她妈天天拍胸口庆幸着自家里养的鸡多呢。
    她这话说完,乔茗茗进一步懂了,黄庄里发生的事必定在鸡身上。
    那能有啥事呢?
    禽流感?
    鸡瘟?
    不管是不是,但现在乔茗茗可以肯定,这姑娘绝对是活一辈子又重头来的。
    她有些感慨,却一点都不好奇。
    感慨这姑娘身上难得没有戾气,不好奇自己上辈子发生了什么。
    对于她来说,这辈子才是她的人生,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生活才是她的人生。
    乔茗茗问她:“你不逛啦?”
    程芸芸摇头:“没啥要买。”
    她心态不一样,上辈子逛过超市和商场,这辈子集市上的东西对她没有吸引力。
    “行吧!”乔茗茗和衡衡坐在驴车上,太阳渐渐灼热,他们在树荫下并未受到影响。
    衡衡在吃着老周头给他买的冰糖葫芦,吃得嘴角都粘了糖,乔茗茗这个当妈的看了有些嫌弃,悄悄坐远,生怕会被蹭上。
    程芸芸觉得这对母子太搞笑了,时不时笑一声,看一眼,再笑一声。
    衡衡老气横秋地叹气,正儿八经又奶声奶气道:“程姨你先等等,容我把这个山楂吃完,我再给你吃行不。”
    “哈哈哈哈哈!”
    程芸芸乐得直拍腿,眼角溢出眼泪,期待地问乔茗茗:“我能抱一下他吗?”
    乔茗茗:“行啊。”
    程芸芸立马坐过去,把小孩儿搂着抱了抱,说:“谢谢你,不过我不吃,你太可爱了。”
    衡衡奇怪:“那你为什么伤心呢?”
    “伤心?”程芸芸抹抹眼角的泪,笑道:“我不伤心呀。”
    “好吧!”
    衡衡继续用他的小米牙啃山楂,心想大人总是口是心非呢。
    老周头敲敲烟杆,说:“程家丫头最近倒是总爱去晒谷场看那群皮猴儿玩,实在喜欢小孩就去村小试试,反正村小的那群熊孩子也欠打欠骂,知青娃娃不敢上手,你是本村的可以,打得他们不敢再逃课才成。”
    程芸芸:“……”
    我也不是什么小孩都喜欢的。
    淘气的也就算了,她家小丫也淘气。可熊的不成,她家小丫懂事,不熊。
    气温愈来愈高,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儿也越来越重。
    乔茗茗肚子呱呱叫,饿了。
    可在购物的大娘婶子们还未回来,据说是公社供销社来了一批军绿色的布料,而且还售卖仓库瑕疵品,所以都在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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