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怕地道:“亏得你机灵,万一没瞧出来,落在他们手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哦?救人质这事儿你不是挺有经验?之前不是救过松烟几十回,还数落我表哥小肚鸡肠?”冯嘉幼说着话,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衣裳湿透之后,紧贴在身上,将他躯体的线条勾勒的极是明晰。
    蓦地,她觉着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抬手摸了摸,原来是真的在发烫。
    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心跳也禁不住快了几拍。
    冯嘉幼发现自己原来很肤浅,一边看不上武夫,一边心中又挺享受武夫带来的那种踏实的安全感。
    也怪不得她吧,毕竟她这夫君并不是一般的武夫。
    “换成你哪里一样?我可不敢赌。”谢揽知道自己的狼狈,回去车厢里拿了干衣服出来。
    脱去长袍,将裹了防水油布的账本先放一边,擦了擦上身的雨水,换上干衣。
    见他解了发带就准备擦头发,冯嘉幼纳闷地问:“你的裤子也湿了,不换?”
    谢揽无语地道:“你也知道?你这一直盯着我看,我怎么换?”
    冯嘉幼被他一说才反应过来,顿时尴尬,但她不露怯,反而挑了挑眉毛:“你一个大男人怕我看?”
    谢揽还真怕,有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和冯嘉幼谁是男人谁是女人。
    反正他没见过比她更不害臊的女人。
    冯嘉幼从他微撇的嘴角猜到他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哪里是我不害臊?明明是你太害臊。”
    往常在家中更换寝衣,她从来不会避着他,反正知道他会自己避过去。
    他就不一样了,赤上身非常随意,换条裤子如同做贼一般。
    不,是在防贼。
    谢揽不去和她争辩,赶紧将湿掉的裤子脱了去。
    他总感觉冯嘉幼会突然回头捉弄他,越发手忙脚乱。
    冯嘉幼好奇自己的耳力怎么变得那么好,暴雨敲打着头顶的马棚,噪音极大,她却能听见背后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脑海里莫名又浮现出那天夜里,那柄险些将她斩杀的刀,越想脸颊越是发烧。
    她收敛纷乱的心思,开始想正事儿:“也不知冯孝安和南疆王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你就不用担心二叔了,他有八百个心眼能救命。”谢揽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已经好了。
    冯嘉幼没回头,望着马棚边缘浇下来的雨幕:“我倒不担心这一路,我只是忽然想起来,等他回到京城之后,裴砚昭肯定第一个不放过他。”
    听她提及裴砚昭,谢揽微微怔。险些将这茬给忘记了。
    裴砚昭对二叔充满了恨意,以为二叔已死才作罢。
    如今二叔回去京城,还会升任大理寺卿,真不知他将发什么疯。
    谢揽走到她身边去:“沈邱应该能管得住他吧?不然也不会将大理寺卿的位置留给二叔。”
    “我不知道。”冯嘉幼摇了摇头。
    她一贯看人挺准,唯独看不准裴砚昭。
    因为一想起这狗东西,她就恼的牙痒痒,容易出现偏颇,“说起来,冯孝安好端端活着这事儿,沈邱明明知道却一直瞒着他,都不知他会不会和沈邱闹起来。”
    谢揽想的是裴砚昭又会怎么对待冯嘉幼。
    他对冯嘉幼的憎恶,源于以为仇人已死,才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知道了二叔还活着,裴砚昭就只会针对二叔,应该不会再迁怒冯嘉幼。
    不知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对冯嘉幼的所作所为。
    但此刻谢揽想到了另一件事儿:“你为何突然想起来他?”
    冯嘉幼裹了裹披风:“就是突然想起来。”
    谢揽“呵”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从知道二叔要回京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突然想起来?”
    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谢揽大概能猜出原因来,刚才被杀手围攻之时,她竟能稳住身体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挪。
    因为她知道在被围攻的情况下,他以她为圆心,她若乱动,会乱了他的身法。
    这一点谢揽从未教过她,定是她从前与裴砚昭经历过遭人围攻,裴砚昭教他的。
    谢揽心中不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知道冯嘉幼也不是故意去想的。正是如此,更令他心口泛起薄薄的酸意。
    事实的确如他所言,冯嘉幼那会儿是想起来了从前与裴砚昭一起遇到山匪时的情形。
    谢揽抱起手臂,眉毛一扬:“幼娘,下次咱们再被围攻,你若害怕根本不必忍着,扑过来抱着我都行。我可不怕乱什么身法,只有本事不到家的人才会乱。”
    她挽住他的手臂,依偎着他实话实说:“那是很小的时候了,裴砚昭也才十三岁。”
    “十三岁怎么了,我十三岁就已经在西北找不到对手了。”谢揽骄傲地抬起下巴。
    因为头发还是湿的,他下巴尖上有雨水凝结。
    冯嘉幼踮起脚,在他下巴不轻不重地啃咬了一口,留下几个小小的牙齿印。
    谢揽不曾料到她突然出招,头皮猛地发麻。他下意识低头,她还微微仰着脸,他的唇几乎贴在了她的唇边,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冯嘉幼笑的明艳动人,且润亮的杏眼里透出一抹狡黠,似乎在说,夫君这样厉害的吗?我就问你现在心里乱不乱?
    换做从前谢揽本能会想避开,但如今的本能却是将他定住。
    于是他才有机会从她明亮水润的眼瞳之中,窥见了自己的倒影。见鬼的西北无人敌,分明是个木讷的呆子。
    这一瞬间谢揽若有所悟,难怪冯嘉幼总是喜欢戏弄他。原来他被戏弄的时候,竟会露出这样愚蠢的表情?
    第63章
    武功秘籍。.
    冯嘉幼见他呆愣的模样, 心满意足。
    她不是存心挑逗,所以并不指望谢揽能给予什么回应。
    或者说,不像从前那般是为了增进与他之间的感情,才蓄意逗弄他。
    她今晚就是见不得谢揽在她面前太过骄傲, 特别想瞧一瞧他对着自己犯傻的模样。
    达到目的之后, 她灿笑出声, 鸣金收兵,收回了原本踮起的脚尖。
    谢揽正趁着闪电的余光审视她眼中属于自己倒影, 随她挪开视线, 倒影破碎,他霍然清醒过来。
    他在搞什么?这一路他都想亲她, 刚才她盈润嫣红的嘴唇都主动送上门了,他竟只顾着观察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很蠢?
    果然是蠢的没边了。
    谢揽懊恼不已, 想要立刻箍住她的腰肢,将她重新拉回面前。但她已经朝前走了两步, 将手伸出马棚外, 接起了雨水玩儿, 还悠然自得的哼起来小曲儿。
    谢揽知道她得意的原因, 这会儿将她拉回来亲, 像是在挑战她。
    他毫无反败为胜的心思,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细小的牙印, 望着她触手可及的写满愉悦的背影, 心里痒得难受。
    同时又忍不住想笑,至于么, 他几时与她争过输赢了?
    “幼娘。”
    “嗯?”
    谢揽犹豫再三:“如果你开口, 我愿意去和我爹商量归顺朝廷的事儿。”
    其实, 归顺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归顺, 天高皇帝远,他们十八寨多半都是异族人,根本不会听从中原朝廷那一套,黑水河流域还是他们父子俩说了算。
    无非就是个名声问题,他爹会从大寨主变成北境王、定北侯之类的。
    他“谢小山”之名也会从少寨主变成王侯世子。
    难听,听着就像是被朝廷冠了名的鹰犬。
    但事已至此,谢揽已经不怕丢脸了。何况他现在很清楚朝廷里也不都是狗官,从上至下,多得是有识之士。
    冯嘉幼不防他忽然说这个,微微一讷,旋即转身瞪着他:“你这人怎么回事,下午不是都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你还有完没完了?”
    见她恼了,谢揽的眼神略微闪躲了下,又坚定地朝她回望过去:“你想要什么,或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直说。但凡我有能力,定不会拒绝你,若没能力,我会去努力。只希望你不要算计我,这世上谁都可以算计我,你不可以。”
    冯嘉幼见他说完之后,后退半步,背靠着马棚粗糙的木柱,像是再寻找一些支撑。
    回想起前一刻暴雨闪电之下他御敌驭马时的矫健从容,两相对比,较为惨烈。
    看来,他是真被韩沉的事情给吓到了。
    冯嘉幼爱看他犯傻,却不喜欢他欠缺自信的模样。
    她想解释自己只是不想他造反,从来没有说服他接受诏安的意图。
    无损大魏百姓安危的情况下,那是他的自由,她可没有那么霸道。
    但她挑着眉梢问:“为什么别人可以,我不可以?”
    谢揽没好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冯嘉幼再挑眉梢:“明知什么?我不知道。”
    谢揽嘴唇微动,心知她又要戏弄他。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就喜欢泰然自若着看他兵荒马乱的蠢样子。
    短短时间里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实在是欺人太甚。
    “行,那我让你知道知道。”谢揽心里一发狠,站直了朝前迈一步,伸手搂过她的腰肢。手臂用力,收紧上提,她便朝他胸口撞了上去。
    她曾控诉过他一主动就会用力过猛,连忙抑制住自己,放松了些力道。
    冯嘉幼的脚尖几乎离地,他一松手,她猛地向下坠,轻呼一声,救命似的抬起两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再抬头看他时,湿漉漉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慌乱。
    谢揽原本存着惩罚她的心思,打算挤兑她几句,也瞧瞧她羞恼的模样。
    然而此时她精致无暇的小脸儿在他面前放大,每一处都释放出诱人的香甜气息,他屈从于本能,低头含住她的嘴唇。
    冯嘉幼睫毛微颤,她逗他时从来不知害臊,每当他反攻,她也会怯得慌。又担心下一刻便会被他没轻没重的咬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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