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媒人登门为路远征说亲后,许家同意应当再托媒人回话。
    不过这一步被路远征跳过了。
    等媒人为双方传完对方愿意更进一步的意愿后,两个年轻人在媒人的陪同下第一次约会。
    如果都对彼此还满意,  两个人再约时间互相把对象带回家见父母。
    许问先跟着路远征去他家,然后许问再带着路远征到自己家。
    见双方父母不是同一天,  往往隔上许久方便多了解彼此一些。
    当然路远征把这一步也跳过了。
    各自见过对方父母之后再来是双方父母见面。
    等双方父母见面后再是换手绢。
    换手绢是男方和女方各自准备一方帕子,  等换手绢那天互相交换,有点类似古代的交换信物。
    这一步之后是下聘礼,选个良辰吉日,请上锣鼓队,一帮人用推车推着聘礼或者牛车拉着到女方家下聘。
    下完聘之后是选日子。就是选适合结婚的良辰吉日。
    也叫订婚。
    选好日子后到结婚那天之前还有些拉拉杂杂的琐碎礼节礼仪。
    而以上这些大部分都要被路远征跳过。
    他职业特殊耗不起。
    许家理解他的情况,知道他这不是怠慢许问,同意路远征把会亲家换手绢下聘礼选日子诸多礼节合并到了一起,  并且直接免了男女双方互相见家长这一部分。
    路远征打一开始就没按牌理出牌直接跟着媒人上门。至于他自己无父无母也没法带许问见。
    于是路远征跟许秋石一合计,  直接把剩下的步骤全部合成一步进行。
    说是会亲家,  也可以直接称之为订婚。
    “六月天是娃娃脸,  怎么七月了天气还跟孩子似的说变就变!这雨说来就来了。”朱美珍边跑边抱怨。
    许问没接话,  也没法接,天气这事说的不算。
    她们娘俩刚从执法大队的眼皮底下跑出来天就下起了雨。
    她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遮着眉眼跟朱美珍一起跑。
    按理说下雨的话,大家都不用出工,朱美珍就可以去生产队请几个人到家里来帮忙,反正下雨社员们也没办法赚工分。
    只是下雨路远征还要下聘礼的话有点麻烦,  东西淋坏了怎么办?
    再说请人也不好张罗,  许家地方小根本转不开。
    朱美珍还是愁。
    “妈,不用想那么多,简简单单的就成。繁缛礼节费时间又费钱。”许问不喜欢那么麻烦,如果她能做主,  她想去旅游结婚,可惜她不能。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简简单单怎么成?你跟小征结婚已经够委屈你的了,那么多礼仪都简化成一步了还再怎么简单?亏得小征还算是个好的,真心实意为你着想。”
    听到这许问又忍不住好奇了,“妈,路远征到底跟你和我爸说了什么?你们怎么突然就点头同意了。”
    朱美珍看了许问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不肯告诉她,“没说什么。快走吧!一会儿东西都淋湿了。”
    许问:“……”
    真是稀奇,全家一起对她守口如瓶。
    家里人越这样,许问越是好奇。
    毕竟朱美珍可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
    让朱美珍都能保密不提,路远征到底对她父母说了什么?
    朱美珍低头看了眼手中被雨淋到咯咯乱叫的母鸡,又看看许问提着的菜篮子,轻叹一声:“不能白赚人家小温同志的便宜,回头得再把这鸡给他送回去。”
    许问摇头:“不用了。你现在也找不到他。被执法大队围的那车就是他的恐怕那一车东西都被充公了。”
    事实上许问猜执法大队突袭就是为了抓温一鸣他们。
    老百姓为了生计做点零零散散的小买卖,公社干部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像许问家卖鸡这样,一年也去不了几回。
    温一鸣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正的投机倒把。
    她如果没猜错,厢货车上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都是温一鸣他们从南方比如深圳之类的地方倒腾回来卖的。
    “真的?”朱美珍惊得差点扔出手中的母鸡,“你说那车是温一鸣的??”
    许问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这年头车可比房贵得多。
    温一鸣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光有钱还有头脑和胆量。
    他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那是犯法!”朱美珍连连摇头,一脸后怕,“投机倒把是重罪。还好,你没嫁给他。小温同志看着斯斯文文像个书呆子,怎得胆子这么大?”
    她回想起今天看见的温一鸣,又轻叹一声,“斯斯文文怕也只是装给大家看的。我觉得今天那模样才是真的。”
    许问点头,她也这么想的。
    朱美珍看了眼许问挎着的菜篮子,“那咱今天先占点便宜,回头等他没事了,再给他钱。”
    “好。”
    “快走吧!也不知道小征他们到了没?”
    “肯定没到。这都还不到七点。”哪有大清早就来会亲家的?
    许问母女到家发现许家人都已经穿戴整齐,齐齐围着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路远征。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许问一脸纳闷地问路远征。
    路远征起身自然地从许问手中接过菜篮子,指了指里屋,“先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再说别着凉了。”
    许家众人:“……”我们是来做客的?
    许问:“……”你是不是过于自来熟了?
    不过她没说什么,点点头进了里屋。
    朱美珍比许问晚进门了一会儿,她得先去鸡舍把鸡放回去再回来。
    等朱美珍去换衣服时,许秋石跟进屋,“你直接换上见客的衣裳吧?!远征说中午到饭店吃饭顺便谈事。”
    朱美珍皱眉:“饭店那菜多贵啊?这孩子咋不知道省钱呢?”
    “远征是为你着想。是说这么大热天你做饭很热很辛苦没必要。再说现在下雨,外面那灶台不能用,屋里的灶这个天怕是会倒冒烟。到时候屋里都没办法呆人还怎么谈事?”许秋石说完顿了下,有些开心,“其实我觉得他是怕咱们招待这么多人经济上为难。这孩子办事稳妥细心。再说,在家招待,咱们家这巴掌大的地方坐十几口人也勉强,去饭店也好。远征说都跟饭店订好了让咱们一会儿直接过去。”
    朱美珍应了声,把今天在小六街遇到温一鸣的事说了。问许秋石:“问问说,那厢货车是温一鸣的,你说真假?”
    许秋石摇摇头,“不知道。不过问问这孩子从小就不乱说话,她既然开口那八成就是真的。难怪问问看不上温一鸣,这闺女也不知道随谁,打小聪明,主意也正。”
    朱美珍骄傲的一仰头:“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许秋石点点头,有些敷衍:“你生的你功劳最大。你慢慢换,我出去看看。”
    许秋石从里屋走出来,路远征正准备回家。
    “吃了早饭再回去吧?”许秋石留他。
    “不了,叔。冬生自己在家,这会儿该醒了。”
    路远征特意一大早跑来就是怕许家勒紧裤腰带去买菜,想来找许问说一声,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
    送走路远征,一家人围在桌前吃早饭。
    杂粮窝头配清粥咸菜。
    “小征这孩子办事真全乎。”朱美珍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要在饭店会亲家咱们还是公社头一户。那帮背后嚼舌头的又指不定说什么。”
    许闻撇撇嘴,“这是浪费钱不过日子,什么好的?”
    话是这么说,他脸上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桑小青道:“又不是瞎浪费。小路同志知道咱们家条件不好,怕咱家待客为难。这是在乎问问的表现!这点倒是比温一鸣好,怕温一鸣没这么心细。”
    朱美珍一听摇摇头:“可别提温一鸣了。”
    她把早晨在小六街偶遇文一名的事说了。
    “问问,那车货真都是温一鸣的?”许闻还是有点不信。
    许问点头,“应当是。我见过他跟卖货那几个人在一起,他们管温一鸣叫‘老大’。”
    “啧!”许闻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这小子倒是真敢。”
    奶奶道:“这温家小子是挺厉害。听说,在他们家他说一不二,连父母都听他的话。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奶奶腿脚还算利索,经常跟生产队其他没劳动能力的老太太们凑在一起闲聊天。自打许问被人议论,她就没少打听路远征跟温一鸣这俩小伙子的事。
    路远征的事说来说去也只能说他是个带着儿子的鳏夫。
    他几年不在家,他们生产队的人对他的事知道的不多,连他什么时候结婚有孩子的都不知道。
    温一鸣一直生活在公社里,隐藏的再好,常打照面的邻居也会察觉一二。
    都说以前温一鸣确实是个书呆子,很木讷,一直读书成绩也不太好。
    前年考高中都没考上。
    一次去县城书店买书的路上出了意外,被小轿车撞倒了,撞了头。
    伤势不算严重,就住了几天医院。
    但人像被撞开了窍,变得聪明起来,不但考上了高中,为人处世也特别圆滑了。
    他跟撞他的小轿车主人也不知道怎么商量的,对方赔了他家一笔钱,还把他父母安排进了公社吃商品粮。
    在年头但凡能开轿车的不是干部就是大款。
    后来温一鸣家就换了大房子,条件也越来越好。
    温一鸣也成了公社人人口中传颂的别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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