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晚时,冯啸从学校回来。
    从电梯出来,楼道内,有一半是清理出来的垃圾。闲置的家具,新拆的纸箱子纸盒子,显然是那间搁置已久的空房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他未多逗留,转身进了自己家门。
    冯啸关门的声音很轻,隔着厚厚的门板,本不易被察觉。可在另一侧的江风禾,却听的一清二楚。
    江风禾不得不在意。
    不是在意江瑾瑜在跟冯啸同居,还是些别的有的没的。
    是在江瑾瑜与他有了那么激烈的冲突后,冯啸的出现,对于此刻的江瑾瑜来说,夸张点,就跟救世主一样。
    他跟冯啸有过接触,他知道,以冯啸的能力,只要冯啸想,就能给江瑾瑜她想要的。他甚至都没费多大的力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江风禾自诩自己精于算计,觉得自己在这商圈里摸爬滚打够了,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处理过。可怎么到了江瑾瑜这,就跟精虫上脑的愣头青似的,原本心里想的,盘算的,在见到她的那刻,在真碰到她时,全被他一股脑的丢了。
    江风禾想起自己跟冯啸的那个赌。他要赌江瑾瑜更在乎他一些,更没办法拒绝他一些。他用一个吻去证明了,并且洋洋自得的以为自己赢了。
    可现在来看,从今天来看,他早是输得彻彻底底,连翻盘的机会都看不见。
    现在,江瑾瑜一定在他怀里哭吧。
    跟他控诉着他这个哥哥是多么禽兽,而她又是多勇敢,终于敢对这暴权反抗。
    江风禾苦笑了下,他站起身,来到窗边。
    从飞机下来后,他便一直没停下过。
    两天来,他加在一起的睡眠时间也不过是三四个小时,按理说,他身体的机能已经要到极限。可他却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他大脑皮层格外的活跃,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才让事情糟糕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天色灰暗,一点也不像是夏时该有的样子。
    挫败感是对他自己的,懊悔,才是他对江瑾瑜的。
    ——
    冯啸进门时,江瑾瑜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美剧。
    这剧他陪江瑾瑜看过两眼,他没那么多时间,看时也都是断断续续的,美剧嘛,稍漏个两集,剧情就跟不上了。
    他开门时,江瑾瑜就已经看向了他。
    她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半湿的。
    冯啸放下手里的电脑,跟着她一块儿坐在沙发里,他摸了摸她的头,问道:“吃过饭了吗?”
    江瑾瑜抿住唇,她还是太脆弱了?怎么听了他说了一句话,情绪就要绷不住了。
    她身体在轻轻颤抖,很细微,可足够要冯啸察觉到异常。
    冯啸脸色凝住,手掌的动作停顿,继续问道:“怎么了?”
    江瑾瑜张了张嘴,她刚想发声,就觉得喉间的哽咽藏不住。
    她闭嘴,喉咙往下咽了咽,略微含糊的说:“我又抽烟了。”
    她低下头,手张开,朝着冯啸怀里靠去。
    男人的怀里宽厚又温暖,似乎能包容她的所有,糟糕的、美好的。
    而在今天之前,他也是这样做的。
    冯啸说:“没关系。”但他知道,江瑾瑜的失常,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戒烟的这件小事。
    他手掌向下,从她后脑顺到她的后背。
    冯啸能感觉到他怀里人的身体在慢慢放松,连带着刚刚略有急促的呼吸也在渐渐放缓。
    只是她仍在他怀里,她头埋着,要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似想清楚了,真肯做了决定:“你说得对,冯啸。我不能一直不做选择,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贪心。”
    她声音轻,但却坚定。
    连他的呼吸都忍不住的一滞,冥冥中,他知道是什么催动了江瑾瑜的决定,就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她跟江风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且这发生的,不会是吃个饭,谈个话般的那么简单。
    但无论是什么,如今的这个结果,对他来说,都称得上为意外之喜。
    比他预料中的期限,已经提前太多了。
    江瑾瑜没跟冯啸提起今天在隔壁房发生的事,她没力气,也没心思再花言语跟冯啸重复一遍她是怎么跟江风禾纠缠的,又是怎么跟江风禾对抗的。
    她直接给了冯啸想要的答案,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冯啸不会强迫她什么,她不想说,不愿说,他便不会问。
    他给她时间,给她思考的空间,让她看似是个能自由活动的人,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一直来,江风禾对她都是要求着她该怎么做,而冯啸更像是教着她引导她该怎么做。
    只不过江瑾瑜想对了一半,冯啸不是不在意这其中的过程。
    是在她的表现中,这过程中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已经能被他推测出个大概。
    既然他已经心知肚明,那无论她是说或不说,都不会对他造成太多信息不对等的影响。
    而他们对门的这位“新邻居”——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夜,总会有在电梯间里相遇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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