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知道这张二的伤情严重,这两日怕是极为关键,无事也没敢来主屋里打扰陈念莞夫妇,便只有柳云送吃食的时候才过来一趟。
    陈念莞说不清楚这两日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这两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觉得浑浑噩噩的。
    每日除了给张二梳洗擦身子,煎药喂药,便是呆呆地坐在一旁,盼着他醒过来。
    等得实在心慌时,她也会想,如果,张二这辈子当真就这样昏迷下去,醒不过来了,她该怎么做?
    但内心又拒绝去直视这个问题。
    明明说是要考状元的人,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呢?
    “玉郎,你要再不醒来,可是考不过其他学子拿不到状元了。”
    第二日夜里头,给张二郎喂完药后,陈念莞叹息一声,在他耳边这么低语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考状元的执念让张二郎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了,还是因为老大夫的药确实有效,第三日,陈念莞起身的时候,才想着怕是要去叫那位老大夫再来看一看,张二郎便慢慢睁开了双眼。
    “玉郎,你醒啦?”
    陈念莞连日来煎熬的心总算一松,喜的一下起身,伸手抚了抚张二郎的脸。
    张二郎眼神原本茫然涣散,见到陈念莞那张脸时,焦距慢慢聚集,笑着叫了一句:“莞莞!”
    “醒了醒了!表姐夫醒了!”
    送早膳过来的柳云听到了张二郎的声音,跑出去喊了起来。
    登时,这几日压在院子里头的乌云一下就消散了,柳风柳青,小佑四丫,两大猛兽都纷纷要去亲眼看看,张二郎是不是真的醒了。
    便是一干厨子预备役,从来没见过东家夫君,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陈念莞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
    等张二郎梳洗过后,换了衣裳,吃了早膳,见精神头确实好了,才让他出去外头见见众人。
    “哎呀,表妹夫,亏得你没事!”
    “表姐夫,你终于醒啦?”
    “举人老爷您没事就好!”
    ……
    张二郎瞧见一个个关心自己的人,频频笑着点头。
    等张二郎跟众人都一一说过话,确认是没事了,这才一一离开。
    陈念莞还是不放心,叫稻禾去接那位老大夫上门,给张二郎再确诊一次,等老大夫来了,给张二郎复诊过,确定是没事了,又开了几副药,让她煎了喝几日,好好休养,应该就彻底没事了。
    “那你恢复之前都不要去书院了,等身子养好了,再搬回去。”陈念莞想到跟张二郎同一个学舍的杨季山,还有被占去大半的学舍。
    在张二郎回去之前,得跟书院反映反映,要不给张二换个学舍?
    “我先叫稻禾去跟书院禀告一声吧!”
    “莞莞,不用了,我不回书院了。”张二郎轻轻摇头。
    “不回书院?”是被杨季山欺凌得不愿意回去了?
    “那你打算上哪儿进学呢?你还得科考吧?”陈念莞忽然想起了林夫人给自己的那封名帖跟引荐信,“要不,你别去梅麓书院,去考国子监吧?”
    陈念莞起身,飞快地把林夫人的帖子翻了出来,递到了张二郎手中,“等你身子恢复了,我们去见林大老爷,让他给你写一封进国子监的推荐信。”
    张二郎诧异了一下,听了陈念莞说起跟林大老爷的渊源,摇摇头,“不必,我想过了,这段时间,我就在屋里头温书,平时再去拜访几位大儒指点一下课业,足够了。”
    “真的?”
    陈念莞看张二郎说得认真,那劝张二郎去国子监的话便没再说出口了。
    可怜,该是对与同科一起念书有了阴影了!
    先让他在家自己念一会儿书吧,或许,过一段时日,会改变心意呢?
    于是就叫稻禾带着小佑跟两大猛兽又去了一趟梅麓书院,托辞张二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就读,办理了退学手续,而后将张二的行囊、书册跟那匹马,都带了回来。
    又过了两日,陈念莞见张二郎确实无恙了,这才放心继续忙酒楼那方面的事务去了。
    张二郎得知陈念莞买下了京城里两层的商铺,还在筹备酒楼,愣了半晌,才看着自家娘子幽幽道:“莞莞,你这么能干,为夫何时才能追上你的脚步呢?”
    “嗯,好好念书,不仅做个状元,还做个大官,不就可以了吗?”
    张二郎哑然失笑。
    待陈念莞离开后,张二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虽说,被娘子问起坠马起因时,他亦用意外搪塞过去,但自己心里明白,那并不是意外。
    便是杨季山故意叫了那几名学子来冲撞自己的。
    他早知道,杨季山会这么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跟永昌侯世子很像,可没有想过,杨季山会这么狠。
    同一张脸,就是身份地位不同,遭遇竟如此不同呢!
    张二郎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的记忆,回来了。
    他想起了将近一年没有记起的前尘往事,也记起了自己跟永昌侯府的关系。
    难怪,这些曾经见过永昌侯世子的人,见到自己这张脸,会如此惊讶。
    但永昌侯世子既然已经死了,他可以做回张玉郎了!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来历,顶着这么一张脸,自然是不能到京城到处乱走的,国子监更是不能去,免得再起风波。
    还要考会试吗?
    张二郎思忖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既然决定了要考,那便考吧!
    答应了莞莞的事,怎么可能食言呢?
    再说,让张二郎这个身份在陛下面前过个明路,也更稳妥。
    张二郎心思稳妥后,就此闭门不出,为了方便他在家念书,于是跟曾四说过后,将他那头的一间正房改成了两位举人老爷专用的书房。
    张二便从此专心一人看书,偶尔也到西厢的书房里,与柳青切磋,或者亲教柳风等人认字念书,与诸人众乐乐乎,亦不再提去梅麓书院或国子监求学一事。
    第120章
    “东家!就在这里,我记得我们还来过的。”
    这一日,四丫与小佑将陈念莞等人领到月满楼前,而后气鼓鼓道。
    “我查了两日,那杨季山每隔三日就会从书院溜出来,偷偷回京城里头打牙祭。”小佑冷着一张小脸,对陈念莞说,“来的就是月满楼!”
    陈念莞看了看月满楼的牌匾,嘁了一声:“到后巷去等着。”
    自家夫君虽然说是意外,可陈念莞怎么可能会信呢?
    况且,听稻禾说,这段时日,在梅麓书院这杨季山可没少刁难张二。
    杨季山是有皇后撑腰不错,可张二也有自己啊!
    杨季山胆敢欺负张二,她就胆敢回他以颜色。
    自家的夫君可不得自己宠着护着吗?
    皇亲国戚么,她知道是得敬着尊着,要心里不快,还可以远着躲着,但要欺负到头上来了,这口气就是咽不下。
    更别说这杨季山是无端端地就针对自家夫君了,人品一看就是不好的。
    而且也不过是个皇室的旁氏侄子,明着来是不敢的,可偷偷地找回场子,谁不会?让这杨季山长长记性也好。
    所以张二一苏醒,发现他没事后,陈念莞就叫小佑偷偷溜进书院查查杨季山的作息规律了。
    这杨季山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念书的料,在书院里仗着皇后的侄子耀武扬威就算了,还隔三差四偷溜回城,就为了口吃的。
    小佑查清楚说,这陪杨季山一起进城的,也是三位纨绔弟子。
    因是偷溜进城的,没敢招摇,护卫没带,小厮则留在书院应付夫子了,估计是做这事多了,从没被人发现过。
    要想揍杨季山一顿,现在简直是天赐良机。
    时机就选在杨季山等人从后院离开月满楼时。
    进城他们都是单骑马进城的,那马就栓在月满楼后院的马厩里,他们肯定也要骑马回书院的,所以,等杨季山一来拿马,就得把人引开,等他落单了,再下手。
    除了小佑跟四丫,跟过来的两大猛兽跟柳风都是负责引开跟杨季山一起京城来的其他三个纨绔的,小佑负责引杨?????季山到前头那条胡同里,陈念莞跟四丫先去埋伏。
    商议好分头行事后,大家就都散开了。
    陈念莞跟四丫从后巷离开便去了前头那条偏僻的胡同,四丫对于第一次做这种教训恶人的活计,激动得很,差点忘了将一早准备好的布巾蒙上,等隔月满楼后院骚动起来了,听得有人在叫喊,蒙好脸的陈念莞跟四丫一起蹲在墙上,瞧见小佑远远地引着一个公子过来了,拉拉前头的四丫准备好麻袋,才发现她面巾没带。
    “四丫!”陈念莞急得使劲指自己蒙脸的那块布,四丫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戴了起来,视线余角瞥见过来的来人,马上抓着麻袋就往那人头顶套了下去。
    一套到底,成功了!
    “什么人?”被套住的杨季山羞恼地叫了起来。
    没有人应他,四丫不等小佑从墙头拉陈念莞下来,就已经对着麻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杨季山登时被揍得嗷嗷直叫,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陈念莞也伸出脚狠狠地踢了他几脚。
    直到杨季山受不住痛大喊大叫起来时,见着惊动了胡同口的行人,还有人朝这边寻了过来,小佑跟四丫才一人一手扶着陈念莞翻过墙头,落到另一条巷子里,正想赶紧跑出去,没曾想那惊动的人又一个起跃落到了这条巷子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暗算人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
    陈念莞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临头来了个见义勇为的人,才想辩解什么,那头四丫早惊讶地将脸上的布巾一把扯了下来:“徐大爷!”
    “四丫?”徐大爷看着四丫,震惊,“你,你怎么来京城了?”
    这会儿,隔壁那埋伏的胡同传来了杨季山的咒骂跟义愤填膺的怒吼声,陈念莞赶紧扯扯四丫。
    “东家,是徐大爷。”四丫惊喜道,“是我曾经给您说过的那位徐大爷。”
    陈念莞扶额。
    是是,她知道这位是五百两银票墨糊了飞了的徐大爷,可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这傻丫头还把她的身份都给说出来了。
    “徐大爷,我们这是锄强扶弱,惩奸除恶!你先让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我们到香桂街那头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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