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姜芮还是第一次来窑厂,看什么都有些新奇。
    不过她发现窑厂的人似乎都很激动,眼中满是盼望,好像窑炉里出来的是稀世珍宝一般。
    “大人,时辰到了,可以开窑了。”
    祁峥颔首,“开。”
    随着窑工一声开窑,因着晾了一夜窑里的火已经熄灭,姜芮还以为是直接从窑里面搬瓷器,原来是先搬匣钵,几个几个的匣钵叠放在一起,拿开最上面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瓷器,管事拿起端详。
    “成了,成了,成了。”
    一连三个成了,可见那管事的激动。
    姜芮站在祁峥身边,无需走过去,便有人将瓷器拿过来,瓷器的釉很好看入目便觉流光溢彩,极为漂亮,颜色鲜艳杯底还有莲花模样。
    有人拿来水,倒入杯中,那杯底的莲花仿佛绽开了一般。
    “好看吗?”
    听到耳边靠近的声音,姜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炫彩夺目的杯上,点了点头,“色彩绚丽,巧夺天工,好看。”
    “还有一窑烧的是薄胎瓷,等下看成品有多少。”
    “薄胎瓷也做出来了?”姜芮有些诧异,不是失传了吗?
    随着一件件瓷器开出,有瑕疵的直接毁坏,只留下最完美的,而那些每一件都宛如艺术品,美不胜收,姜芮也顾不上祁峥说的薄胎瓷,心里琢磨这些瓷器如何售卖,若是直接当贡品送入宫,她便不能替父亲买上两样。
    父亲最喜欢这些了,家中一面梨花木架子摆放的都是他收藏的瓷器。
    闲暇无事最爱的便是拿了那干净帕子一只一只的擦拭,旁人轻易碰不得,碎一只能让他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父亲……”姜芮话出口顿住,这两个字熟悉又有些陌生,姜芮脑海中浮现两个人,他们的脸都有些模糊瞧不太清,一个穿着古装,一个穿着现代装。
    袖口被抓住,祁峥低头便见姜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难受,“怎么了?”
    姜芮恍惚了一阵,对上祁峥关怀的目光,颇觉眼熟,好似她看过无数遍一样,“无事。”
    后面的瓷器姜芮都未再细看,她在回想刚刚想起的画面。
    回到县衙,姜芮屏退丫鬟,掀开盖着的长桌,而长桌上放着的泥屋已经成型,姜芮拿了颜料来,一点点开始上色。
    孙家父母来那日,出门访友的海浩双也回来了,双方碰到一起,孙家是知晓海家的,百年世家,皆是文人,倒是海家三爷弃文从武,第一眼看去只觉那海三爷比最斯文的文人还儒雅。
    “表嫂。”孙筱柔得知父母来了,寸步不离的跟着姜芮。
    孙家舅舅和舅母姜芮都见过,不过也就一面,隐约还能认得出来,孙家舅舅同海浩双攀谈,这才发现都是舅舅。
    不过严格算来,祁峥的姨娘是妾室,妾室的娘家人都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娘家人
    姜芮突然发现祁峥回东陵侯府亏了,在姜家他是大少爷,据说在身份未被揭穿之前无人知道他是被收养的,所用的一切都是按照姜家大少爷来。
    被认回东陵侯府侯,他从原本的二品大员嫡长子突然降身份为一个庶子,虽然多了个侯府公子头衔,嫡庶上便弱人一筹,何其可惜。
    三个男人去了前院县衙,姜芮则接待女眷。
    去后院的路上,孙筱柔时不时去看她娘,喊人也小声。
    孙家舅母瞪了眼孙筱柔,看向姜芮,“柔儿不懂事,给你们夫妻添麻烦了。”
    “筱柔喊我们一身表哥表嫂,便是一家人,何来添麻烦一说。”姜芮含笑摇头,“舅母好些日子不见表妹,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在这儿打扰你们母女说话,有事传丫鬟告知我便是。”
    晚食备好,姜芮去喊孙家母女,却在屋外听到孙筱柔的哭声,“当初你们就卖了姑姑换荣华富贵,如今还要卖我吗?怪不得这么些年姑姑都不理你们,因为她恨你们。”
    啪的一声响,伴随的是孙舅母的一声老爷,和拉扯声。
    姜芮原本都已上了台阶,闻声顿住,这是撞上辛密了?
    说来当初在孙家时,孙家外祖父谈及孙姨娘时便直言对不起孙姨娘,不过祁峥的态度淡淡的,想来他也没有在孙姨娘身边长大,也不知他可知晓这些。
    没有逗留,姜芮转身离开,掐着时间差不多后派了个丫鬟来请他们。
    晚食孙筱柔并未出现。
    作者有话说:
    红包见
    第26章
    祁峥晚上回来时拿了两个锦盒, “这些是给父……岳父挑选的,看看可合适。”
    姜芮打开锦盒, 是两套茶具, 一套为炫彩夺目的杯子,另一套则是薄胎瓷,轻薄如羽、清澈透明。
    两种都极为好看。
    姜芮又想起放着一整面瓷器的梨花木架子, 以及一个男子抱起她去拿落在架子上的毽子。
    拿毽子的手很小,像四五岁孩子的手。
    耳边似乎还有小孩咯咯笑声, 以及男子哄孩子的温柔声音。
    姜芮神色一阵恍惚,“你挑选的定是极好, 父亲一定会喜欢的。”
    想起之前窑厂那时想起的两道身影,姜芮发现身着古装的男子越发清晰了, 能依稀看清些轮廓,而那穿现代装的男子已经模糊成一片。
    姜芮咬了咬唇。
    祁峥将茶杯收入锦盒, “不舒服?”
    “没有, 许是站久了,我坐下歇会儿便好。”姜芮摇头,转身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差些摔了, 忽觉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姜芮顺势跌入一个硬朗的怀中, 对上祁峥的眼眸,姜芮呼吸断了一瞬。
    只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有主,姜芮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多、多谢。”
    匆匆爬上床,放下床帐, 姜芮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半响才平静下来。
    祁峥看着逃一般离开的人, 握了握拳头, 你何时才能想起。
    孙家舅舅、舅母到县衙的次日,一两月没下雨的许昌县迎来一场大雨,雨势颇大,诸条河流都相继涨了水,百姓先是欢喜下雨,岂料因河流涨水,又开始发愁被水淹的庄稼、房屋、牲畜等。
    祁峥身为父母官,需得派人抢修河道,还要派人去将百姓转移到安全地方,而已经出事的地方也需要处理……忙的脚不沾地。
    姜在后宅接待舅母,时不时劝解两句,看得出来孙家舅母有些松动,心里也更为女儿着想,不过孙家舅舅却不肯丢失一个举人女婿。
    姜芮是晚辈加之是女子,不好去劝祁峥这位舅舅,祁峥忙的县衙都回不来,自然便也无人去劝。
    孙筱柔是知晓她爹的固执,成日丧着脸不见笑颜。
    就在孙家父母要带着孙筱柔回去时,祁峥派去新安县查于敬之的侍卫回来,还带回了两幅画像。
    祁峥看过后将其交给孙家舅舅,“舅舅看看吧,于敬之虽未成婚,却早与女子私1通,孩子已经四岁。”
    孙家舅舅看完满脸震惊,“那于敬之也才二十岁,怎孩子都四岁了,会不会有误。”
    孙筱柔看过那女子画像瞪大了眼,私下告诉姜芮,那女子是于敬之的表妹,也是于敬之养在外面的外室之一,倒是那孩子,知晓那孩子的名字后,孙筱柔气的眼都红了。
    梦里,于敬之被贬去做县令时已经二十九岁,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他常夸那小厮聪慧,还说要收那孩子为义子,经常教他读书认字,原来那竟是他亲生儿子。
    孙筱柔忽的冷汗直冒,“表嫂,那孩子他摔过麟儿,我一直以为是意外,他、他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麟儿是孙筱柔梦中的儿子。
    姜芮握着她的手,“不怕,梦只是预言只是告诫,不是真的。”
    知道被骗,孙家舅舅反应比孙筱柔还大,未成亲就弄出庶子,孩子都四岁了,什么寒门子弟才识过人,十五六岁就让人怀孕,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孙筱柔回孙家后,也给姜芮写过一封信,说的是于敬之的事,举人虽好却也并非只有那于敬之一人,他们回去后孙家舅舅便将亲事给退了。
    倒是那于敬之还不肯罢休,还妄图从孙家拿好处,结果他与他表妹的事被闹出去后,反而没了脸,连新安县都待不下去了。
    孙家的事姜芮没有太过关注,秋收后是祁溯黎生辰。
    姜芮忙着给祁溯黎准备生辰礼。
    姜芮最近觉得自己记忆越发不好了,她做过蛋糕,可当她回想步骤时竟感觉很陌生好似不会了,做了好几次才弄出来,感觉步骤被她忘了一般。
    她似乎在遗忘她在现代的记忆,姜芮有些惶恐,不知该怎么办,她若是忘了那些记忆,她还能记住自己是谁?她还知晓自己的来历?
    姜芮不明白,她穿越还不到一年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上一任穿越女穿越三年多也没见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忘记了现代的记忆,反倒不属于她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细看都是原主的记忆。
    姜芮还在那些记忆中看到了祁峥,在姜家的祁峥根本不像现在这般冰凉,虽然还是会像小大人一样管着下面的弟弟妹妹,却也是个温柔爱笑的孩子。
    祁溯黎坐在姜芮的腿上,仰着头,“娘亲,蛋糕好吃,下次黎儿生辰还做吗?”
    姜芮摸着孩子的脸颊,“做,娘亲将配方写下了,下次让厨娘给你做。”
    “黎儿要吃娘亲做的,娘亲做的最好吃。”小虎子他们都还想吃,其实他也想吃,不过娘亲说只有生辰才能吃,他要等好久。
    姜芮笑了笑却没有应下,她也不知道下次祁溯黎生辰,她还在不在。
    番薯收获的时间在秋收后一个月左右,母种收获要早些。
    相比稻谷、栗米等,番薯的收成要多好几倍,种的好块头还大,不过这些也不能随便动,明年开春再种一波,得在流民开始乱窜时将粮食备好。
    番薯收成后,枫梧县县令沈大人急匆匆来找祁峥和海浩双,三人密谈了一场。
    朝廷盯着番薯,既然已经收获,海浩双也到了回安京的时候。
    临行前,海浩双问姜芮,“再过不久就是姜老夫人的寿辰,芮儿不如这次便带着黎儿同我回去?你爹可说你许久没回过娘家了。”
    说着还瞪了眼祁峥,白养了一场,拐走了姜家女儿还敢不让人回去,还是打轻了。
    姜芮看了眼祁峥,这些年祁峥没让回姜家完全是怕露馅,也算是为了保护原主的名声。
    其实当初东陵侯世子来时,对方看到姜芮并未表现出多少厌恶,可看出祁峥在中间做了什么。
    姜芮摇了摇头,“送给祖母的礼物还未备好,舅舅先行,等芮儿这边备好了再动身。”
    海浩双想让姜芮随他一起回去,也是想着路上侍卫和官兵多安全,可保护她和黎儿,不过距离姜老夫人的寿宴到底还有时间,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送海浩双离开后,姜芮在院子里等祁峥下衙。
    海浩双虽离开了,却给黎儿留下了一位侍卫做教习武艺的师父,黎儿倒是丝毫不偷懒。
    入秋后天色暗的比以往要早些,之前做的泥塑屋子颜色已经上好,与记忆中的颇为相似,与她日渐记起的一些记忆中的院子也越来越重合。
    祁峥下衙茶水未喝一口便赶来,“让丫鬟唤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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