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修被称为外道, 它们没有自己的修炼法门, 基本倚靠佛法或道法获得神识。但认知力有限, 很少修成正道。
    它们修炼的目的是摆脱兽身, 通过夺舍或脱胎换骨炼化成人,画皮化形是它们的基本功。
    不成器的妖修本身胆小, 雁北城混乱至此,必有大妖坐镇。
    叶澜玄说:“我只见过一次,是个仓鼠精。”
    “仓鼠精?芝麻小粒算不得妖。”
    “灰皮子比仓鼠大不了多少啊。”
    萧鼎之不与他舌辩:“上城墙。”
    叶澜玄握紧剑柄,与萧鼎之一起跃上城墙,眼前一幕令他犯了密集恐惧症,恨不得自戳双目,眼不见为净。
    内城墙下,灰黑小耗子密密麻麻铺了一地,包子铺,酿酒坊的店招上都怕挂满小耗子,“吱吱叽叽”声令人恶心又生寒。
    它们面朝街心一个庞然大物。
    那家伙足有两层阁楼高,脑袋很小,腰肚混圆,屁股上一条成人手臂粗的黑色尾巴一甩,小耗子们如潮水般浪荡起来。
    长街尽头站着几个仙修,距离远,鼠妖散出的妖力令空气有些扭曲,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见他们用仙术织出一张罗网,两人在前九转走位,将罗网铺开。
    后位仙修将灵力注入装猫的笼子里,打开笼门,数只猫列成一线与耗子对峙。
    鼠妖仰头长嘶,小耗子得了命令,蜂拥而上。
    猫也勇猛扑向耗子群。
    但双方实力悬殊,猫们瞬间被小耗子糊了一身,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四溅。须臾,那些猫被啃噬得只剩残肉骨架。
    叶澜玄从未见过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腿脚发软,额头沁出细密冷汗,内心害怕又对鼠妖憎恶至极,握着剑柄的手指泛白微颤。
    叶澜玄自知没有能力弄那大鼠妖,眼看那几位仙修要被鼠群埋没,容不得多想,说:“徒弟,你去收拾大的,我来对付小的。”
    萧鼎之忽然揽住叶澜的腰:“这些东西携带疫病,别让它们沾身。开灵盾,双剑合并,一招解决。”
    “只用一招?用哪招?”
    “你只管开灵盾,我来发招。”
    叶澜玄运灵,莹白的灵盾将两人完全覆盖。
    腰间收紧,萧鼎之带着他飞身而下。
    鼠妖感觉背后有股凌冽杀气,愕然回头,一道烈焰直冲面门。
    小耗子们被烧得几哇乱叫,很快融化在焰火中。
    鼠妖躲开赤焰,原地暴走,粗尾横扫,周围建筑纷纷倒塌,烟尘滚滚。
    一柄巨型赤焰利剑从天而降,由上至下贯穿鼠妖庞大的身体。
    红光四射,鼠妖的身体霎时龟裂,一声爆破般的巨大炸响,鼠妖的身体四分五裂,污血碎肉密如落雨。
    隔着灵盾,叶澜玄都闻到了难以忍受的刺鼻恶臭。
    小耗子们惊慌逃蹿,萧鼎之掌心微转,陌上霜剑身绽出数道焰针,将漏网之鱼尽数消灭。
    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是萧鼎之惯常的行事作风。
    对妖如此,对人亦如此。
    “善后。”萧鼎之放开叶澜玄,言简意赅。
    叶澜玄懂他的意思,用灵光净化术将鼠妖尸血污染的空气、地面净化干净,免得疫病由此蔓延传播。
    做完这一切,叶澜玄收盾,看着萧鼎之,瞳孔晶亮。
    首次惩恶扬善,热血澎湃,一招制敌,杀伐果断,萧鼎之揽着自己冲向鼠妖的那一刻,天地都缩小了,只有敌对目标和踏实怀抱散发出的极致安全感。
    叶澜玄正要抒发无处安放的激情感慨,长街那头的仙修赶将过来。
    “寻真,果然是你!”玄月经历苦战发型凌乱,衣衫残破,完全没有初见他时的意气风发。
    适才站得远,注意力又在鼠妖身上,叶澜玄没认出他。
    “我看那仙盾便觉是你,但适才爆发的火系灵力又不像你。”玄月见着叶澜玄抑制不住激动。他从不参与战斗,今日以这种方式出现,战力之强令人刮目相看。
    两月闭关,他进步神速,出手一击就将鼠妖彻底解决。亲热时他娇柔似水,风情万种,任君采撷,哪里能想到床榻之外他除了清冷疏离,还如此刚猛狠辣。
    叶澜玄没有回答玄月的问题,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噬魂魔修在哪里?”
    “城西。”
    “徒弟,我们去城西。”叶澜玄对萧鼎之说。
    萧鼎之抬袖吸起地上骨碌碌滚动的灰色小圆球。
    这是鼠妖的内丹,内含三百年功力。
    徒弟?玄月这才分神细看萧鼎之。
    竟是个浓昳美人,英锐剑眉下生了一双狭长媚惑的凤眼,眼尾坠着一粒耀目朱砂,漫不经心的抬眸,曜石墨瞳流动着幽幽寒光。
    亦正亦邪的气质宛若七月流光裹着冰霜,让人想捂化霜雪去感受他的火热。
    师徒二人站在一起,各有各的美姿仪,真真赏心悦目。
    玄月的目光不停在萧鼎之和叶澜玄之间徘徊。
    去往城西的路上,玄月与叶澜玄并肩而行,问道:“寻真,从不见你提说徒弟,今日怎带徒弟前来?小弟子看着不俗,何时收的徒?”
    四条鱼中就属玄月最蹦跶,哪哪都有他,挑事一把好手。若不是他去东海猎蛟,九溪峰定会被他闹得鸡犬不宁。
    叶澜玄边走边看途经之处的受损情况,地面墙上有许多深刻划痕,像金钩利爪挠出来的。
    从酒肆残破的招财灯笼和朱漆描金的门面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富贵盈门,热闹非凡。
    如今门窗全被桌椅堵住,定睛可见一双双惊恐无状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外面,见白衣仙修路过,立刻双手合十发出无言流泪的感激。
    叶澜玄的心情越发沉重,玄月偏偏还在好奇徒弟之事。
    叶澜玄忍无可忍,横眉呵斥:“现下是闲聊的时候吗?你该说的是城内情况如何,还有多少城民活着,其他宗门在哪里,可有伤亡!徒弟徒弟的,我收徒需向你报备?!”
    玄月被吼懵了,怔了片刻,沉脸道:“寻真,这几个弟子都是我的亲信,没有外人,不必装样子。连日恶战,我心情差得很,见到你才轻松些,莫再凶我。”
    叶澜玄发现他腰侧有大片干涸发黑的血迹,问:“你受伤了?”
    玄月按着伤处,说:“斩了一个妖,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仙修守城不易,叶澜玄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辛苦你们了。已有仙友出城求援,我就是接到消息赶来的,再顶一时,相信很快便可度过难关。”
    玄月没了好奇的心思,正经道:“我没想到你会来。此次妖魔横行,虎豹熊罴轮番搅扰,噬魂魔修受疫病感染,变异分裂,灵力无效,只能刀剑硬刚。城中居民半数被害,我来时活着的城民已关门闭户,各自躲藏,很难集中保护。”
    “我与紫胤、蓬莱俞思归联手将噬魂魔修引到城西,关在府衙里。每到子夜萧声骤起,噬魂魔修闻音暴动,破坏力陡增,将府衙后墙推到又四处作恶。”
    叶澜玄问:“哪来的萧声?”
    玄月:“萧声来自城外,我出城探查,看到密林深处有只体型庞大的熊妖,头顶坐着吹箫人。”
    叶澜玄猜测:“狐妖化人?”
    “不知。那人见我靠近就躲,并不恋战。他每夜都在城外吹箫,我现在对萧声极度厌恶。”
    叶澜玄回头看着萧鼎之。
    萧鼎之凤目微挑,似乎在说:看我作甚?箫又不是我吹的。
    玄月也回头看着萧鼎之,问道:“小徒弟,你是火灵根?”
    萧鼎之不理玄月。
    适才被叶澜玄一顿吼,现在又被小弟子无视,玄月气闷不已,冒火道:“问你话呢!难不成是个哑巴?”
    萧鼎之的狂拽外人都受不了,叶澜玄缓和道:“我徒弟不爱说话。他是火灵根,适才的灵招是他放的。”
    玄月错愕:“你徒弟什么修为?”
    “大乘。”
    “什么???”玄月的声音陡然拔高,瞳孔震颤,指指叶澜玄,又指指萧鼎之,“你、金丹,你徒弟大乘?哈?哈哈……真是奇闻怪事。”
    萧鼎之冷冷开口:“你有意见?”
    这回玄月没理萧鼎之,靠近叶澜玄耳边轻声说:“他真是你徒弟,还是与我一样可入帷帐?他看着尚未及冠。”
    此话一出,叶澜玄对玄月死守雁北城的钦佩感荡然无存。
    别在叶澜玄腰间的陌上霜铿锵出鞘,剑尖正对玄月眉心。
    尖锐利刃上跳跃的火焰将玄月散落飘飞的额发烧没了,再往前半寸,他的小命就此交代。
    “离我师尊远点!”
    第22章
    玄月瞬间后退, 祭出自己的法器,指着萧鼎之,逞强道:“从未见过年纪轻轻的大乘仙修, 适才巨剑的灵力远不到大乘修为, 你唬得了寻真, 唬不了我!小小弟子竟敢拿剑指我, 不教训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
    萧鼎之冷冷勾唇。
    灭妖令他重获杀戮的快感,现在身体发肤都极其渴血, 玄月不自量力, 正合他意。
    叶澜玄却挡在他和玄月之间,喝道:“都住手!你们抬头看看这天这地这满目疮痍!紧要关头, 剑指同盟, 你们对得起仙修的身份吗?”
    玄月吃不得亏,横眉冷对:“我走到哪里都受尊崇,为了苍生戍守雁北城, 对得起天地良心。寻真, 你我交情匪浅,你说几句重话我可以忍,但轮不到一个无名少年指着眉心撒野。消灭小小鼠妖便觉自己可日天日地,真当修仙界无人了!”
    “师尊, 让开。”萧鼎之声音平和, 甚至带点从未有过的温柔。
    叶澜玄阻止不了玄月动怒, 只能赌萧鼎之能稍微给自己一点面子。
    叶澜玄转身走到萧鼎之面前, 抬手轻按他持剑的手, 柔声哄劝:“徒弟,我们是来斩妖的, 不是来与同盟作对的。看在受苦城民和我的薄面上,收剑好吗?”
    “你先护俞思归,再护玄月,还要护谁一并说了。”萧鼎之微笑道。
    他的笑完全浮于表面,眸色幽冷若寒潭,令人脊背发凉。
    叶澜玄不能让萧鼎之开杀戒,沾染人血催化魔性他就毁了。
    叶澜玄捧心道:“我要护的惟你一人。外界关于我的传闻半真半假,待我们平安回到九溪峰再与你详说。争斗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现在当以大局为重,不要在小事上浪费精力。”
    “徒弟,听一次话。”叶澜玄的掌心覆盖在萧鼎之的手背上,肌肤的温度相互交融,萧鼎之的眸色由深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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