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在刁难她吗?
    蔺紓本就是闻讯赶来,时间太紧急,时至如今她还无法捋清事情的由来,只知晓个大概。
    饶是如此,这也是他们如今唯一的机会了……
    她稳住心神,眼神清明的望着宪元帝,毫无畏惧之态,“关于此事,儿臣有三问。”
    “一问,为何皇兄如今已贵为储君还要行此等愚蠢之举?若儿臣没记错,巫蛊之术对行术之人反噬甚重,轻则折寿,重则身亡。”
    一个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惜命?况且,她皇兄如今都是太子了,除非他没有脑子,否则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蔺紓了解她的皇兄,他绝不是那样愚蠢的人。
    “二问,一个小小后厨既非太子心腹也非参与行事之人,又如何能具体指出巫蛊之术埋藏之地?莫非是背后有人指使。”
    她在来的路上听说是东宫的一个厨子出来指认蔺暨的。
    太荒谬了,如此诡异的事情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是否有推手。
    蔺紓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最后一问,父皇,您真的确定此事是太子所为?”
    是真的相信,还是他早就存着想要废了蔺暨的心思,恰好又有此事推波助澜,便给了他一个能够借题发挥的机会。
    这场诬陷明显漏洞太多,可他却不予理会,执意要废黜蔺暨,动机实在令人怀疑。
    这最后一问,乃攻心之举。
    宪元帝抿了抿唇,在心里悄声问了一下自己:他真的确定这件事是太子所为吗?
    他盯着蔺暨那双肖似自己的眉眼,再想起当年明德太子的下场,良久后转头看向候在身侧的几位大臣:“尔等意下如何?”
    其实几人都明白他并不是真的深信此事,而只是想寻个由头把太子废了,但因方才淮姝公主的那番言论,这位天子的想法怕是有所松动。
    无人回应,宪元帝将目光转向了他们之中神情漠然的盍邑,“盍卿,你怎么看?”
    盍邑没想到他会第一个问自己,恰好此时蔺紓朝他投来目光,与之对视一眼后他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不平不淡的拱手回道:“臣进京时日不久,对京中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与诸位皇子相处下来,只觉皆是心性纯良之辈。”
    停顿须臾,他沉声道:“若真依方才公主所言,认真思忖起来,此事事出蹊跷,还望陛下三思。”
    蔺紓听完,立即低下头,委屈的情绪扑面而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砸到地板上。
    他果然,还是向着自己的……
    再问其余人,也是与盍邑大同小异的回复。
    宪元帝坐在龙椅上,垂眸俯视着底下一个比一个模样狼狈的兄妹俩,沉吟片刻,最后道:“既是如此,那便给朕好好的查,若是事情属实,必定严惩不贷!”
    蔺紓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又听他话锋一转  :“传令下去,淮姝公主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即日起掳除封号,软禁于宫,无诏不得出。”
    她要为她的恣意妄为和鲁莽无知付出代价。
    话罢,宪元帝又问她:“你可知错?”
    “父皇指的是哪一桩?若指的是为皇兄辩驳这一桩,儿臣自认无错。”蔺紓神情冷漠,看起来无所无谓。
    那是她一母同胞的亲生兄长,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诬陷,被废黜。
    宪元帝轻呵一声,把手中的佛珠抛下殿中去,散开的佛珠在青砖地板上跳动,杂乱的声响在偌大寂静的宫殿里尤为明显。
    他眼眸幽深的盯着她,收起了方才的怒意,悠悠开口:“既然你的骨头这么硬,那便去御花园的鹅卵石路上跪着罢,等你的骨头什么时候软了再起来!”
    蔺暨像是才回过神来,心里一惊,忙向前膝行几步,俯首道:“父皇!此事与……”
    却不料蔺紓及时按住他的手背,轻轻朝他摇摇头。
    蔺暨微顿,只见她收回手,闭了闭眸子,淡然接下这位九五之尊赐予自己的惩罚,俯身磕头,端重朝其行了一个大礼,额头贴在重迭的双手上,声色沙哑道:“蔺紓,领旨。”
    待她离去前,宪元帝又命令:“把你的金印交出来。”
    原本她是从不随身携带金印的,但想到什么,出门前又临时带上了。
    蔺紓沉默着将金印从身上的囊袋中取出,垂头双手奉上。
    此印乃是宪元帝私下赐予她的,持金印者摄六宫事宜,掌杀生大权,只不过后宫有母后坐镇,她便从未明示过于众人面前罢了,得知此印的也唯有身边几人。
    此印一夺,她便是实实在在的毫无权利了。
    蔺暨显然也知晓此印,眼睁睁看着李德海将金印从妹妹手中拿走,撇过眼不忍再看,面容紧绷,手背青筋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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