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沉默了一会儿,他本该在五个月之前就死,谁知道竟然拖到了前几天才死。
    他一死,大越氏就像点了尾巴的炮仗,攻势猛烈,老臣差点就败了,多亏瞿罪暗中帮忙,才大获全胜,实在凶险,胜利的希望只有一丁点,可咱们终究是力挽狂澜了。
    嵇雪眠皱眉,瞿罪帮你?
    霍邱:因为他根本不是瞿罪,是摄政王的人,善于易容。他也没死,只是换了张脸。
    霍邱的语气有些快意,自从那夜冬节宴,瞿罪表达了想娶你的想法,摄政王就念念不忘,派人替换了瞿罪身边的使臣,一直忍到漠北才动手。
    但是,霍邱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能杀瞿罪,在京城就杀了,为什么要咱们远行一趟?还
    霍邱一想起来就心痛:还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太狠了。
    嵇雪眠愣怔了半天,然后笑了一下,明白了。
    霍邱当他被气傻了,把手伸他眼前晃了两下:首辅大人?老臣可不是挑拨你们的关系,但是摄政王此举,老臣不明白。
    嵇雪眠回神,不急不慢地解释给霍邱,一点也不生气,语气平静得很:摄政王布局这么久,偏要一直等到漠北才收网,等的就是这场征战,他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他要借此来给睿王施压,他在京城可睿王打了那么久,能赢早就赢了,这次的反叛军还是棘手的,他只能一路收复失地,边打边造声势,让天下人都认为摄政王胜券在握,现在就是逗狗玩,殊不知,收复漠北只是一个噱头。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让自己的军队,彻底吞并各地方的睿王军队,披上荣耀军的外皮,里子却一步一步把控了这天下几乎每一个角落,还不落百姓埋怨,都得感谢他救命之恩。
    霍邱咽了口唾沫,简直是一字不差。
    他还想试探一下嵇雪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嵇雪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料到了原因。
    他只是没猜到,我也会跟着来。所以他一再耽搁杀死瞿罪的计划,冒着风险,让你承担了不小的压力和骂名,怕的就是大越氏疯狗一样反噬,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咱们是险胜。
    霍邱一把年纪了,直言:摄政王到底在怕什么?
    嵇雪眠说不出口。
    他明白段栖迟在怕什么。
    他在想,等自己把小崽崽生下来,两个人相安无事,正好所有局势坏的不能再坏,压抑的不能再压抑了,最后发起一次进攻,一鼓作气,干脆漂亮的收复漠北。
    摄政王是最不怕冒风险的人,这次却殚精竭虑地像个忠臣。
    他一点都不想让任何不可控的结局发生在嵇雪眠身上,不惜被人骂,也做了万全的打算。
    但是谁也没料到,嵇雪眠会和所有人走散跑去山洞生产,又被大越氏造谣,说已经死了,一尸两命。
    霍邱也没说错,按摄政王已知的事情走向,真能灭他九族。
    霍邱双膝跪地,眼珠苦的像是苦瓜:大人,您既然都知道,可不可以为老臣求个情?虽然摄政王的孩子没了,他日回京,老臣送他一个都成!
    嵇雪眠低下头,耳廓却稍稍红了点。
    霍邱浑然不觉,自己说个不停:您失踪那些天,大越氏暂时又支棱了一阵,千里传信去京城,说是您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摄政王知道了,差点没从京城跑过来把臣掐死,臣好说歹说,才稳住摄政王,说您是失踪了。
    兰慎无情的戳破真相:可能在摄政王眼里,失踪就等于死了吧?反正闫明大人来信说,他知道之后,整个朝野上下苦不堪言。
    吏部侍郎因为小妾生了头胎,下朝时候说要杀鸡煲汤给小妾补身子,摄政王听到了鸡这个字,当即下命以后宫里不许杀鸡。
    孙国公的娘子和他冷战回娘家,舍不得他吃冷饭,十天就回来了,孙国公沾沾自喜说他娘子离了他就活不起了,摄政王恰巧得知,给他娘子一枚通关令牌,现在已经出关游玩好多天了,孙国公一直后悔自己不珍惜。
    霍邱在地上,半跪着缕胡子,摄政王陛下从前眼里没有这些儿女琐事,果然,就算是孤狼,有了喜欢的伴儿也会变成善妒的犬。
    霍邱心虚:虽然他认为您死了,等回京了,大变活人,摄政王会不会吓晕过去?
    兰慎嗤了一声,咱们大人何时说过喜欢摄政王了?反正我没听说过,大人,您说过吗?
    嵇雪眠被他问的哑口无言,竟然一时间卡住了嗓子。
    说过吗?
    好像真的没说过。
    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太多的过往,从前是竹马,是同窗,是朋友。
    后来他们是宿敌,是帝师摄政王,甚至并肩作战,共赴生死,还有了孩子。
    在无人能见的角落,意乱之时,哥哥、夫君、九爷,这些称呼轮一遍,半强迫地也说出口了。
    唯独没说过喜欢二字。
    你起来吧,摄政王那边,我替你求情。
    嵇雪眠的语调还是清冷的,霍邱却听到了天籁之音那样,挺大个男人,激|动的哭哭啼啼就出帐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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