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雪眠微微抬首,眯起双眼,他一如当年面容俊美的少年郎,骑着高头骏马游阵,惹得满城飞花为他频频回首,风流无限。
    段栖迟簌忽笑笑,驾马往旁边躲了一躲。
    庞英又喊了一声:摄政王,不要动,兔子要跑了!
    又是一箭,段栖迟再次躲开。
    庞英两箭射偏,再偏下去,段栖迟会发现。
    不需要犹豫,嵇雪眠夺过弓,一箭射出去,箭尾带出流光,刺破长空,遥遥正中段栖迟肩膀。
    遗憾的是,离心脏只有一寸距离。
    看起来是偏了,只有嵇雪眠知道,他是故意射偏,段栖迟也没有躲。
    他虽然身为文官,武行却精湛至极,当年春闱他得中会元,次日陪太子围猎,骑射功夫亦是一骑绝尘,哪怕在宫廷千百名密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再遥不可及的距离,他都可以一击即中。
    除非他有意射偏。
    庞英却对此一无所知,一拍桌子站起来,欣喜若狂:大人,快,乘胜追击,再补一箭!
    嵇雪眠就势抬弓,眼睛像鹰盯着一只疾驰的兔子,寸刻不离。
    第18章 天华城06
    再补一箭,过于明目张胆了。
    嵇雪眠略一思量,抬手不加思考,又出一箭。
    这一箭却钉在了段栖迟身前的树枝上。
    因为段栖迟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懒洋洋地歪着头,笑的很是慵倦。
    杀人不诛心,嵇大人好手段,饶了我吧,我认输了!
    他的无虞马踢着马蹄子,被它主人勒着缰绳,想跑又不能跑,憋的难受,嘶叫了一声,烦躁不安。
    嵇雪眠撤回弓,攥拳,干咳两声。
    庞英一见嵇雪眠失手,不解询问:大人,为何不一击取胜!
    嵇雪眠微抬下颌,看林渊。
    庞英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林渊匆匆赶来,抱着一堆吃食。
    庞英不由得垂头丧气,沉声道:罢了,这要是我还射不中呢,能伤到摄政王也是好的,至少他胳膊坏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大不了火烧大营。
    嵇雪眠轻轻侧头,声音冷的像天山深处寒冰,庞英,我知道你急着杀了他,但你别忘了,杀摄政王和收复南疆,孰轻孰重。
    庞英面色阴沉,思索半天,这才说道:是属下急于求成了,至少要等到天华城破,火烧大营这一招属实是我欠缺考虑了。
    嵇雪眠神色严肃,也不算欠缺考虑,我理解你的心切。但是想拿下南疆,还需要段栖迟的军/队辅助我们,暂且不要和他们闹翻脸,切记,借力打力,不要莽撞。
    庞英显然听进去了劝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待属下再考量考量,等天华城攻破,定然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嵇雪眠微微点头,你且思考,我去去就回。
    嵇雪眠起身,抖擞了衣袍,把自己彻底裹在衣裳里,看似极是畏寒。
    这样的天,太阳烈的很,风却是凉的。
    嵇雪眠觉得自己骨缝都在抖,一双凉薄的手扯住缰绳,一脚踏上马腹上的脚蹬,翻身上马,不待庞英反应过来,已经疾驰出了老远。
    庞英默默地看着他,对于嵇雪眠的一言一行,他也并不是总看得明白,像是云雾遮罩,就像他一意孤行从京城跑来南疆,哪怕京中良将最少,也不算没有。
    可他像是不放心,所思所想皆是这姓宣的江山社稷,捉磨不住,看不分明,他向皇帝请愿的时候,足足请了三天,皇帝才肯应允。
    然而为人臣子,忠孝至上,嵇雪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本该一手遮天的人偏偏谦虚谨慎,做得毫无纰漏,哪怕有传闻他和摄政王滚到一张被子里,也让人肯相信眼不见不为实。
    妄自猜测首辅大人的心思是重罪,庞英终究是放下心,没有出声喊住他。
    林渊的马却是跑向兰慎的,兰慎迎上林渊,二人丝毫没注意他们的主子在做什么。
    嵇雪眠被马颠的骨血快要倒流,视线却异常清明。
    他眼瞧着段栖迟驾着马跑去了树林,不知又有什么花招,还是说
    这就死了?
    嵇雪眠摇头,把这种不合理的想法甩出去。
    心里却是忍不住这么想,毕竟他那一箭着实狠辣,半分情面不留。
    这片树林准确的说,是一片野桃花林。
    循着马蹄声,嵇雪眠追过去,看见段栖迟就站在一棵树下,把马拴在树枝上。
    听见嵇雪眠的马越离越近,段栖迟没有回头,这时候舍得关心我了?
    嵇雪眠道:你想多了。
    段栖迟笑笑,看向远处,是风筝,刮树上了。
    春天是放风筝的季节,小孩子的风筝刮到树上也正常。
    母亲,我风筝呢?
    别着急,咱们过去摘下来
    孩子肯定要来摘风筝,嵇雪眠不想被孩子看见段栖迟流血的场面,翻身下马,一边抽了一下,果断把两匹马赶走。
    这坡上的野桃花树开的茂密,嵇雪眠不假思索,一把将段栖迟推进树丛里,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嘘,别说话。
    段栖迟的声音很低,像是呢喃,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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