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的密旨里,并未处置冯阗保,就像是把他忘了似的。
    裴珏看完那密旨,不由暗忖,冯阗保的事他是一并上达天听了的,皇帝却全然像是把他抛之脑后了,想来是有自己的考量。
    君心最是难测。
    既然皇帝没有旨意,那冯阗保就暂时动不得。
    裴珏拿上圣旨,亲去了何家宣旨。
    第18章 事了
    过了两日,姜窈才听说了何家全家下狱、家产被罚没的事。
    整个延平府都传遍了,何家的长子何瑞宗顶替了张广海,以张广海的身份去参加春闱、殿试,而张广海母子已被何家灭口。
    阿梨得知此事后,痛哭流涕,姜窈也心有戚戚,遂让阿梨回家休息两日。
    郎君,姜窈和裴珏一道用饭,问起何家的事来,何家竟然这么胆大妄为?那张广海母子也是太可怜了。
    姜窈想起之前她还在裴珏面前提起过张广海,说他高中了就不管家中母亲,谁知道他早已殒命。
    嗯,本朝有禁令,商户之家不可参加科举,所以何家才会铤而走险。
    这条禁令姜窈听说过,但一直不解其意,她问:为何会定下这条禁令?
    裴珏言简意赅地回她:为了寒门子弟。
    姜窈稍一思索便明白了。
    科举是举贤任能,如裴珏这样的世家子弟,无需科考也能靠祖辈恩荫步步高升,但寒门子弟不行。
    科举几乎是寒门子弟鱼跃龙门最后的机会。
    而比起寒门,商户之家的子弟有更优越的求学环境,若他们也参加科举,那寒门子弟的机会就更少了。
    当然,能被称为商户的不多。家有薄产的,顶多算是小本买卖,何家这样的豪富之家才能被称之为商户,受这条禁令的约束。
    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商户有钱财,那就不能有仕途了。
    这条禁令对商户是严苛了些,但极得寒门子弟的拥戴。
    他都过殿试了,怎的还被察觉了?
    陛下一时兴起,挑了数名新科进士的乡试答卷看,张广海的就在其中。
    本朝共有十五个州,按人数的多寡确定各州乡试中榜的人数。
    广南有差不多一百个名额,但去岁的乡试中,整个延平府只有五人中榜。
    张广海与其他四人不相识,何家便选择把他取而代之。
    延平府的其他举人也不会察觉异常。
    但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皇帝竟然心血来潮查阅新科进士乡试的答卷,挑了十数人,张广海的恰在其中。
    皇帝看过张广海的乡试答卷后,连声赞叹,直言非常有见地,就算不入一甲,也至少是二甲靠前。
    他本以为张广海殿试后中三甲第二十,是发挥失常了,但经他观察,在翰林院供职的张广海文采一般,连春闱都难过。
    皇帝心生疑窦,遂遣了裴珏到延平府来,明面上是提督广南,实际上是为了暗地里查清此事。
    更何况,以如今这位张广海的真才实学,能连过春闱、殿试,其中必有猫腻。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姜窈沉默不语。
    这件事最终能水落石出,说到底是皇帝贤明。毕竟若是换了位糊涂皇帝,哪怕察觉了其中的异样,也不会特意命人查清事情真相。
    何瑞宗就会彻底取代张广海。
    但姜窈夸不出来,她外祖一家就是被皇帝定罪流放的。
    她脑袋垂得低低的,未置一词。裴珏猜出她的心思,眼底也闪过晦暗之色。
    何家人下狱后,何墉怀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冯郎,你得救救我爹啊。
    何氏跪在冯阗保脚边,苦苦哀求。
    何家遭此大祸,何氏没下狱但日子也不好过,冯府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往日她背靠何家,又得冯阗保的宠爱,那些下人们也奉承着她。
    可这几日,这些见风使舵的人都开始苛待她了。
    因何家的事没有牵连到自己,冯阗保这几日心情颇好。他知道何氏肯定会来求他,所以一连数日都歇在冯夫人院子里,躲着何氏。
    但今日,何氏还是拦下了他。
    你先起来。
    何氏摇头,冯郎若不应我,我就不起来。
    冯阗保心生厌烦,却仍耐着性子道:此事是陛下钦定的,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能保全自身已属不易。
    何氏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般,瘫软在地上,那京城的贵人呢?何家给了他那么多银钱,都打水漂了不成?
    我都跟你说了,此事是陛下钦定,谁敢管?你爹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了他身上,他虽死罪难逃,但总能保全其他人,你放心便是。
    何氏懂了,冯阗保这是不打算管何家的事了。
    她慢慢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冯阗保松了口气,皇帝这次没发落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何家的事他是绝不会再沾惹了。
    何家的事告一段落,皇帝作出朱笔御批,何墉怀、何瑞宗斩立决,至于何家的其他人,则流放千里,永世不得为官。
    此间事了,裴珏也该启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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