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与小黄门一道令牌,道:使司隶校尉朱恂即刻上任,封丞相郑沅府、长亭侯郑安府、舞阳长公主府,看管家眷,违令擅出者可立斩不报。
    诺。
    又执金印对前来复命的未央宫卫士令说:传令未央宫内外诸门皆闭,逆贼若至,不与他言、不急斩杀,只要困在未央宫中,谁急功近利,或是与之攀谈者,军法处置。
    她吩咐周备,始终觉得尚有纰漏,殚精竭虑,却总不能安插周全。
    还在长安的太尉蒋旭、赵睿、谢谊等人是皇帝的人,但她不敢动,他们是保皇的地基,杀郑沅只能由她来脏这个手。
    因朱氏荣辱兴灭,皆系于她之一身,别无选择,只能赔命来办。
    但朱氏父子寡谋少断,骤然托付这样凶险的重任,恐不能胜。
    不免想到,倘若此时有一李弈,哪怕是刘壁在也好。
    她正神思恍然之际,袖间引一拽力,回过头去,是鸾刀。
    鸾刀的脸藏在她身后的阴影里。
    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提醒她。
    殿下,吴夫人在我们手里,还有临淄王世子、散骑常侍齐元襄可用。
    朱晏亭骇然睁大了眼,眼眸中惊疑不定一闪而过,口先于意应:孤险些忘了。齐元襄还是文昌侯的孙女婿,与恒王殿下也是连襟。有他助力,事必能成。
    说完,她便急匆匆转回了头去,低眉掩下眉目间惊涛骇浪。
    此时,倘若鸾刀再留意些,便能发现,下诛杀令诛杀三公眼皮也不眨的朱晏亭,隐在长长袖幅下的手,这一刻,正在微微发抖。
    郑沅在未央宫东北禁墙外的区庐斩杀了许坦,跟随在他行列里早已安排好接应的卫兵纷纷与乱军激战起来,浮桥沾血,散兵溃败,退守柏梁门。
    郑沅脱下公卿长袍,换作甲胄,隐在群卫里,与众人意图夺下柏梁门,数次都被乱箭逼退,过了一个时辰都不能攻破,眼见未央宫的卫士纠集得越来越多,不得不引众退到第二重宫墙内。
    此时的引路小黄门,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
    相邦,咱们人可都潜在桂宫怎么怎么在未央宫,现在怎么办?
    我大意了。郑沅咬牙道:中了那个毒妇的计谋。
    谁谁的计谋?
    郑沅牙齿站站相击,还合不拢,啜过牙花,唾了一口血沫:皇后。啐,疯妇,毒妇,贱妇。
    他想明白了,朱晏亭根本就没有跟他结盟的打算。就连他供出了齐湄、承诺保李弈官复原职,但她自始至终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以为会在桂宫勤王,准备得万无一失,连郑无伤都安排在诏令出入的朱雀门却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盟友皇后算准他肯定会走未央宫,便打算在这个空宫里做掉了他。若他全然无备,此刻已命丧参将之手,何其阴狠,何其可悲!
    此时回顾,齐湄之事,也为了破坏她与舞阳之间的信任,让舞阳遇事不再与他商议,否则以舞阳的情报,他何至于对未央宫这么大动静全然无知,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
    他早该想到,自己是郑太后的外戚,朱晏亭需要的是新的外戚。
    他本来就做好打算,就算宫车晏驾,太子继位,他也会扶持郑韶抚养太子临朝执政,太子生母、怀着先帝遗腹子的朱晏亭将会是第一个被暗中处死的人。
    世事变换禁中迷局都是表象,自己最大的敌人,始终是她和太子,她最大的敌人,也从来都只有郑家!
    是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会抱着朱晏亭会为自己所利用的幻想?
    这毒妇何时是个好相与之辈?
    郑沅越想越气,将手中砍得卷刃的刀往玉阶上重重一掷,刀弹了几下,唰的滑到台阶尽头。又只得躬身去捡,抬头之时,看见一簇令箭从一座箭楼,飞到另一座箭楼。他瞳孔蓦的一张,大叫:坏了!
    慌慌张张,忙集部众:快,马上,要闯出去!
    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侵入脑海,使他背脊发凉,浑身颤抖武库!
    如果他被困在未央宫里,而桂宫埋的人迟迟不动作,皇后拿到圣旨召集北军八校尉,一旦控制了武库,他备下的三千部众无兵器可以武装,整个长安城将成为一个困死他的铁桶。
    等着他的,有且只有死路一条。
    图穷匕见,手快者胜!寸寸光阴,都是人命!
    郑沅清点人马,自己人尚余小黄门三人,卫士三十五人。被裹挟进来的有卫士十五人,内监三人。将后者以死相挟,杀了两个不上道的,尸体弃在浮桥下,余者皆伏顺。
    引人马往柏梁门处猛攻,但未央宫卫士占据高地,箭楼阵阵剑雨如下。丞相呼喊其下,也没有人应。
    郑沅独余数十人的薄薄家底,不敢再有损伤,顶不住箭雨只得往后撤。
    是时已至正午,骄阳烤灼万物,蒸起贯天彻地的肃杀之气。
    郑沅体胖,走得满脸是汗,也不及擦拭。
    走出不远,众人看来路博望门也已关死,上头架上了密密匝匝的箭头,一个个面笼死灰。
    郑沅气急败坏,叉着腰在底下叫了一阵,问博望门司马是谁,没有人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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