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胆子评判她?!朱晏亭大怒之中,拂袖挥落了案上的香炉,巨声砰哐,打断了她的话。
    鸾刀周身血止,仓促跪落伏地。
    外头人听到巨响,要进来,被朱晏亭厉声喝止。
    响动之后,椒房殿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已过中夜,殿宇静得只有烧的烟在流转,被打翻在地的香灰之间,丝丝缕缕的白烟缠绕、攀爬、纠缠。
    许久许久,朱晏亭才平复了胸口的起伏,望着她。
    她很久以后才出声。
    声音在方才的怒中沙哑了,哑着嗓子,带着一点轻轻的疲倦。
    去吧
    是我之过,不应该对你发作。
    她的成败得失,由人评说。
    我的也是。
    最终朱晏亭送出去的那封书信,既没有公事公办,也没有借人口舌诉己之思。
    而是在万般思忖过后,只写一句:君未至,诸事不能定,思君甚,盼君归。
    绢封入囊,交付郑思危。
    随后飞骑走掠如电,扑向景陵邑,被告知圣驾已往乾陵去,郑思危匆忙跟上。
    今上登基之初便兴造乾陵,徙山东豪富之家住陵邑,如今六七载过去,山陵初现雏形,城邑也初露峥嵘。
    将作大匠、少府丞等随上巡乾陵。
    元初三年的燕王叛乱,战马一嘶废钱千万,陵墓的修建也缓下来,郑思危到时,见工匠、刑徒等筚路蓝缕,还在搬运神道上用的青砖。
    将作大匠在与皇帝仪事。
    郑思危报了讯,齐凌忙中还是宣了他过去。
    郑思危奉上那封囊书。
    皇帝面前的案上摆着山川舆图,将作大匠还在说话,他往后稍却上身,在案底展开绢书飞速扫掠了一眼。
    只一眼,复正襟危坐。
    须臾,似不确定一样的,又在袖底展开那书扫视后半截。
    陛下?将作大匠以为有军机要事,意图先退。
    齐凌摆摆手,看着案上舆图笑:不必。
    等禀事的都走了,郑思危才问:皇上,提前摆驾回宫吗?
    齐凌思索片刻,道:行程既定,诸卿听候,岂能轻改过几日吧,再等一等。
    他说罢,又重复了一遍再等一等。
    他说着,将那绢书捏在了手中,折了两下,收入袖底。
    次日,皇帝尚未从景陵邑回来,李弈先到了长安。
    不知出了什么事,比他报上的时间足足早了十日。
    也恰是这几日,皇帝不在,舞阳长公主齐湄不知从哪里接到了消息,在长安城北设台、温酒迎接李弈。
    官道上,北面来者风尘仆仆。
    齐湄温了酒,备上雁巾羹一鼎、熬鹄一鼎、炙犬肝一碟、梅子雀醢一碟都用炭火温着,为他接风洗尘。
    齐湄的仆从觉不妥,劝她:后将军归朝,恐有要务在身,殿下不宜张扬。
    齐湄不以为意,扬起玉盏一样下巴,笑道:上回他在宴上拂了孤的面子,若不让他饮下这口酒,天下人都会笑话孤。孤是公主,他是臣仆。他从前的是章华长公主的幕僚,做得她的家臣,为何就做不得我的入幕之宾?
    说话间,几声哨响,听得官驿传来消息。
    不多时,天边暮春的青黄一线渐渐出现了几匹战马身影。
    仗着技高胆大,后将军轻车简从,卫兵不过十数骑,披挂北地风霜,那马仰长着脖子喷着气,与中原羸弱之马大异。
    齐湄单只见马,心头怦然疾跳,更勿论见那马上颀长健壮的身影,那人鞍挂银枪,目如狼隼,带着征战沙场之人独有的冷硬气息。
    马匹渐渐靠近,才看清他眉骨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像是新伤,齐湄喃喃叹道:白壁有瑕,可惜。
    李弈执缰前行,走过官驿后被人拦住了,奉者小声禀报:后将军,舞阳长公主在前方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李弈朝身后看去马后拉了一车,内里用铁链和黑布捆裹了一个人,脸被严严实实的盖着。
    他低下头对迎奉者说:烦请阁下替我回禀公主,我羁押要犯,唯恐冲撞,不能参见。
    那人去了,很快又回来:公主说,只要去喝杯酒,不耽误将军的事。
    李弈不悦的皱起眉:此人关系要害,恕难从命。
    侍者来回跑了许多趟,齐湄坚持要李弈喝酒,李弈坚持推辞,不肯接近她设的鸾帐一步。
    齐湄耐性渐失,自从帐间出来:李弈,孤赐给你的酒,你是不是就不愿意喝?
    李弈见她现身,挥手让下属与马车皆后撤,下马拜见。
    齐湄怒火中烧,步步前逼。
    李弈忙伸手拦住她,呵斥道:殿下,臣羁押要犯,你不得再靠近一步,否则不要怪臣不能守礼。
    齐湄道:孤不信,这是你编来诓骗孤的谎话。说着要绕过他往马车处行。
    车中人听到了她的声音,探出一个头来,头上蒙着厚厚的黑布,嘴巴被堵住了,呜呜的出声。
    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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