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一顿,眼睫眨了眨,眼底有笑意浮起。
    她拉开后车门坐上去,对着斜前方男人紧绷的侧脸道了声:谢谢。
    车里很安静。
    安静得有点诡异。
    熟悉的薄荷烟草在车里飘散,言真烟瘾又上来,想抽一根,但没有火。
    目光飘到前座,她轻声开口:有火机吗?
    男人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银色火机,放在扶手箱上。
    言真倾身去拿,顺便问:介意我在你车上抽烟吗?
    她声音很近,就在他余光之下。
    把着方向盘的大手纹丝不动,他冷声道:介意。
    女人纤若无骨的素手在火机上停了一下,随后收回去,连同她的味道一起重新落向后座,好的。
    她说只用将她捎到有车的地方,但午夜的远郊,路上很难看到过往车辆。
    后视镜里,言真靠着椅背,清透的眸光落在窗外,车窗微微降下来了一丝缝隙,夜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吹动她的长发。
    乌黑的,蜷曲的长发。
    铺开在雪白的枕头上,贴上去,是微微冰凉的触感
    五指无意识收紧,后视镜里,男人黝黑的眼瞳深不见底。
    一路通畅地到了酒店,言真刚刚下了车,还没来得及回身道谢,他便一脚油门,迅速消失在了湿漉漉的夜色里。
    言真在原地驻足良久,转身踏上台阶时,她脸上找不见一丝怅然与异样。
    *
    第二天,谈怿如约来酒店接她。
    言真一出电梯,他便意外道:你化妆啦?
    言真解释:时差,没睡好。
    谈怿眼中惊艳未退:很漂亮。
    言真敷衍地笑了笑,谢谢。
    谈怿带她去了黒棘。
    当年言真接受Moon背后老板的资助完成了圣马丁的艺术学业,国外几间名画廊都对她青眼有加,几次展出的成绩不俗,高昂的收入还没动摇言真的本心,倒是动摇了Moon背后的老板他担心言真在国外发展太好不愿回来,用合同威逼她一毕业就回国。
    谈怿的立场从为公司考虑到为言真个人的艺术生涯考虑,跟老板几度交锋谈话,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他被踢出Moon的队伍,另换他人接手言真的艺术经纪事宜。
    国外两年的求学生涯,从人生地不熟到崭露头角,言真跟谈怿之间早就建立起了相当深厚的革命友谊,谈怿这个人虽然有时过于商人思维,但合作这么久,他最了解她的诉求与目标,突然换人,言真很难接受。
    既然双方都这么信任,谈怿便干脆辞职,同时请律师帮言真跟Moon解了约,两人赔了一大笔违约金后,谈怿单枪匹马回国成立黒棘,同样国内外双重运营,同样签下言真。
    作为创办不到三年的艺术工作室,黒棘上过期刊、承办过大型画展、签约了几位国内新锐艺术家,取得的成就已经算得上是辉煌。
    这一切都离不开谈怿这几年的用心发展。
    而他说过,黒棘是言真成长的摇篮,也是她永远的避风港。
    于是言真这次回来,是为了避风。
    瓶颈期大约是艺术家们共同不可逃的魔咒,只是言真没想到自己的瓶颈期来得这么快。
    她深刻地觉得她需要停下来审视一下自己。
    回国,是她和谈怿共同商讨后的决定。
    事实上谈怿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瓶颈,艺术市场对她的反响一直很好,不过艺术家们创造艺术,直观感受肯定比他更准。
    何况国内市场一片大好,她回国来之后更能时常见面,谈怿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参观了一下工作室内部环境,谈怿将她带到顶楼特意为她准备的画室
    三十个平方的独立空间;全封闭式创作环境;电动窗帘随时能将落地窗外的光线彻底隔绝,白日也能是黑夜;地上的投影仪里是言真过去几年所有的作品集锦,正在白墙上不断变换着播放。
    谈怿对于自己亲手布置的地方很满意:如何,我是按照你在纽约租的那间画室一比一还原的。更棒的是我们工作室的安保系统二十四小时待命,你在这儿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有人赶你出去。楼下大门的密码我一会儿发到你手机上,无论早晚,你可以随时过来。
    言真听出他的用心和期待,毫不吝啬地回眸对他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谈怿得到肯定,温润面容上笑意加深,张开双手与言真礼节性的抱了抱,她柔软的腰肢让他一时有些舍不得放手。
    任性地加长了这个拥抱的时间,言真好似并未察觉异样。
    谈怿的愉悦摆在脸上。我还要开会,就不打扰你了。想一下晚上吃什么,结束了我们一块吃饭。
    言真点头,你定吧。
    好,那我先下去了。
    嗯。
    谈怿一走,空旷的画室里只剩言真一人。
    她搬了把椅子到投影仪旁边,开始观看她的作品集,线条和光影交错在这间仿佛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屋子里。
    躁动的心绪一点点沉静下来。
    她有了些不一样的灵感,但抓不太牢,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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