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究擦身而过,径直往那两具尸首而去,马鞭没有半点犹豫地挑开两块白布。
    这不是她。声线比凌厉的风还让割人血肉。
    赵究低头看着那具女子的尸身,已经烂成了一团肉,根本辨不清模样。
    他不信尤穹当初逃离刑狱没有她帮忙,更不信尤穹蛰伏多时不回南疆,知道他们今日离京特意来追杀。
    沈观鱼绝不会死,更不会变成这样一副溃烂的血肉出现在他的面前。
    陛下,我等亲眼所见尤穹的虫子将他们二人
    赵究面无表情,一脚将丛云踹翻在地,重复道:朕说了,这不是她!你睁大眼睛看那尸体的肚子!
    丛云不知皇后怀孕的事,闻言不免瞪大了眼睛。
    他揪起丛云的衣领,单臂将人提了起来,给朕去找,苏州、边地、南疆、越国整个天下都翻过来,把她给朕找到。
    丛云正对上赵究的眼睛,里边翻涌着诡谲多变的墨云,血丝深红犹如蛛网。
    陛下此刻有些不正常,丛云咬紧了后槽牙,领了这个任务。
    下一秒,他就被丢在了地上。
    赵究看也不看那两具尸体,转身骑马离去,此时雪花已经有些纷纷扬扬,喷出的白雾让他冷厉的轮廓模糊。
    丛云勉强从地上站起来,目送皇帝沉重的玄色背影。
    和来时的雷厉风行不同,回程的马好像有些疲惫,有气无力地举着蹄子。
    走吧,给临近几条官道所向的城镇都传消息,严查过路之人。丛云说道。
    夏昀背着沈观鱼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他运起轻功行了半日,到了另一条官道上,就见有路过的商队。
    两人此刻不拘去哪里,给了商队老板一些银子,就搭上了马车。
    沈观鱼想出这一招偷龙转凤,不知能不能让京城的人相信他们死了,若是信了,她和夏昀从此就自由了。
    但万一赵究还是不信,一定要找呢,但她苦心孤诣到这个地步,能拖延就一些,让赵究晚一点察觉也好,这样他们才有机会跑得更远。
    但无论如何,沈观鱼再也不能回苏州,更不能联系任何认识的人。
    这一段时日为了不功亏一篑,他们只怕要四海为家了。
    因为给的银子可观,他们分到了勉强能避风的马车,里面装着些皮货,坐在狭窄的马车上,摇摇晃晃的,身下铺着的是干净厚实的稻草,躺起来倒也算舒服。
    沈观鱼若不是精神太过紧张,只怕都要睡着了,夏昀默默将斗篷盖在她身上。
    夏昀,咱们逃出来了。
    沈观鱼眼睛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她觉得有些奇妙,忽然就从月馥宫到了这个逼仄的小马车里,往后的人生天高海阔,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他们手里有银子,躲过了这一阵,日子想来是不难过的。
    夏昀问道: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观鱼靠着他的肩膀,将斗篷分他一半,说道:我只是有点累,孩子还好,一点没闹。
    那就好。
    夏昀,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小姐了,以后我们做一对姐弟好不好?沈观鱼拉着他的手说道。
    是她拉了夏昀下水,其实沈观鱼是有些愧疚的,可若没有夏昀帮她,自己只怕一辈子也逃不出来那座皇城。
    好夏昀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自然也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情愿陪她离开的。
    他说道:咱们还得有两个化名。
    你觉得叫什么好?
    他的名字当初是她取的,沈观鱼现在想让夏昀给她取一个。
    夏昀看了看外边下起的雪,无数的树在往后退,便说道:你就叫董雪,我叫董树,好不好?
    他没有文化,看到什么就取什么。
    沈观鱼笑着点头,好!我们姐弟二人姓董,住在董家村,家中父母双亡,夫君也死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投奔亲戚路经此地
    夏昀认真听她编造起两人的籍贯来历,说着说着商队就停靠在了路边的一个茶棚边。
    夏昀下去买了些素菜包子,还有一壶热茶上来,他们一起填了肚子。
    前路迢迢,沈观鱼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儿好像成了她力量的来源,摸一摸,再和孩子说两句话,就不会为了将来而忐忑不安。
    午后的雪继续下着,沈观鱼吃饱就有些困了,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夏昀望着她的睡颜,试着伸出手指轻贴了贴她的脸,被冻得一片冰凉。
    他小心挪到另一边,将能进风的缝隙挡住,又把斗篷的缝隙塞好,沈观鱼嘟囔一声,睡得安稳。
    到了第二日他们又换了一个商队,是听闻要开互市,往越国做生意去的,他们也没决定要直接跟去边地还是会换条路走,就跟了车队漂泊一阵,总之如一开始想的,不能停下来。
    到了晚上,商队架起了篝火做晚饭,沈观鱼和夏昀分到了两碗肉粥,坐得远些吃了起来。
    沈观鱼闻到肉味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说什么,现在能有一口热的吃是难得的事。
    忍耐着喝了几口,结果那安静了两日的胃就闹腾了,沈观鱼忍不住将碗推给夏昀,转身朝一边干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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