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妩已经四天没直播了。
    伍蒙虽然对医院已经熟悉,但毕竟还是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
    蒋思白摔门离开没多久,伍妩收到了伍蒙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小声地问:“姐,你能来医院陪我么?”
    少年清爽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刻意压抑的哭腔,他不想让伍妩听出来他在哭。
    一直假装坚强的小孩,偶尔表露出的脆弱,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疼。
    他颤抖的尾音,让伍妩的心都碎了。
    她说:“好,你等等,姐姐马上就过来了。”
    伍妩收拾好几天的衣服,打车赶去了医院。
    凌晨的医院走廊,恢复了安静,没有人来人往的热闹,方显出医院原本的凄凉白色。
    伍妩走进伍蒙的病房,房间里的两扇窗帘合着,屋里漆黑一片。
    她打开门,走廊上的光迫不及待地扩大自己的领域,在病房的地上投下斜着的门框形状。
    伍蒙缩在被子里,他的个子在同龄中不算高,因为生病吃药身体一直很瘦弱,在被子下显出微微凸起的形状。
    伍妩的心像被钝器砸中了,她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门。
    她走到伍蒙的床尾,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尾对面的沙发上。她走到床头,把手放在被子上。她的手下传来一阵阵的震动,还有抽泣声。
    伍妩俯下身,隔着被子把脸靠在伍蒙的头上。
    他们的父母去世时,伍妩已经成年了,而伍蒙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伍妩和伍蒙在亲戚互相推诿的争执中,被当作垃圾一样扔来扔去。
    伍妩从很早之前就见过了人世险恶,可对于伍蒙来说,这一切都来得太早。他靠在伍妩的怀里,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伍妩的手盖住他的眼睛。
    伍妩决定自己抚养伍蒙,结束这场丑恶的闹剧。家里的亲戚听了她的话,都立马松了一口气。他们脸上的喜悦被强力压下去,面上露出一种狐狸在吃猎物之前的心软。
    伍妩和伍蒙靠在一起,像曾经的很多次一样。伍蒙在哭,伍妩在听。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伍蒙已经不愿意在伍妩面前展现自己的哭脸,他需要用一堵墙,一扇门,或是一床薄薄的棉被遮挡住这个丢脸的时刻。
    曾经窝在她怀里大哭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会因为自己的胆小恐惧而羞愧的少年,伍妩心里像被铁熨斗烫过一般,热乎乎得疼。
    伍妩和伍蒙靠在一起,谁也不说话。
    伍蒙哭完,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伍妩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递到他的手心里。
    他像偷偷运食的小老鼠,“嗖”得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伍蒙掀开被子,从里面探出头。
    太阳应该升起了吧,医院的窗帘终究没有挡住它的光芒。伍妩看着伍蒙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少年眼里还有泪,亮晶晶的,充满了委屈和光。
    伍妩用手指摸了摸伍蒙水肿的眼皮,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像以前一样把他抱在怀里。
    最近两年,已经有了成年意识的伍蒙很是抗拒这个动作,可现在他没有挣扎,安心地享受伍妩的温柔。
    *
    伍妩在医院陪了伍蒙四天,第五天时,伍蒙催促她离开,她才肯走。
    伍妩回到家,拉上了屋里所有的窗帘,在黑暗里整整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才被饿醒。
    她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上次蒋思白送来的意大利千层面,放在微波炉加热,配上一杯白葡萄酒,当作晚餐。
    四天没有直播,手机上每天都有各种消息,大都是催促她。伍妩看了,并不关心。
    伍妩有一个微博粉丝群,里面硝烟四起。有人指责她没有职业精神,有人指责她欲擒故纵,更有人直接骂她“贱人”,伍妩看着这些气急败坏的话,心里只觉得可怜。
    生活缺乏意义的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变动而暴躁不安;头脑简单的男人,会因为这她这样一个从未露过脸的“贱人”而寝食难安。
    伍妩觉得他们可怜,可还好有这些人的存在,她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伍妩决定今晚上线直播,她在粉丝群里提前发了直播消息,没几秒下面都是刷屏的消息。
    伍妩洗了个澡,像往常一样只穿着内裤走到书房,开始直播。
    自慰达到高潮对某些人来说也许很难,但对伍妩来说早已轻车熟路,但今晚的伍妩却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她的手指在体内的时候,她脑中都是蒋思白那张疏离的脸,细长而淡漠的眼。
    伍妩只播了半个小时,就匆匆下线。群里自然又炸开锅,清一水都是骂她的,偶尔也会有铁粉替她辩驳几句,可立马就被下面话刷屏。
    伍妩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就是睡了几次,她就忘不掉那个小白脸了?
    伍妩穿上白色的丝质睡裙,走到厨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白葡萄酒。
    刚把酒杯举到嘴边,就被一阵“咣咣咣”的砸门声震住。
    伍妩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去。
    蒋思白那张脸此刻被放大,映入伍妩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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