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的时候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还是你被拿去做些什么了——”
    她本是随口一说,话说出口才突然冒出个猜想来,禁不住迟疑道:“别是……非望别是被拿去重铸了吧?”
    “……难怪我那天开光幕只看见一片红,我们两个怕不是正在什么很厉害的熔铁炉里呢?”这猜想莫名越想越觉得有几分可能,商粲愣愣眨了眨眼,看向旁边不为所动的非望,以此为突破口劝说道,“你倒是也担心担心,再怎么想非望要是重铸的话都会对你有大影响,不如我们打开光幕看看——”
    商粲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她不明就里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总觉得好像有点热。
    魂魄能感觉到热真是千古奇谈,商粲眉头一皱,突然真有了几分或许非望真的被扔进了熔铁炉的实感,兴许连带着她都要被熔掉了。
    周身越来越热,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地疯转起来,商粲却莫名保持着股奇异的冷静,甚至还能分出些心神去思考:如果这是非望要被熔铁炉锻化的征兆的话,那凤凰的半妖在沸腾的金铁熔浆里能不能涅槃重生的?
    那些所谓举棋不定的选择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仅在结果出来前一刻能让人最清晰地意识到。犹犹豫豫等了两年没有试图去涅槃的商粲此刻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很快就没有选择了,脑中乍然间像是有白光闪过,她忽的用力握紧了拳。
    如果能顺利地涅槃然后重生,把这一切都忘掉重新开始的话……
    这或许是个很不错的选项。省心又省力,毫不费力地就能将重重的纠葛悉数斩断,从此再也不用面对那些亏欠、那些情思、那些纠缠不清的命理。
    但她偏偏不想,她不想。
    商粲不想忘了云端。
    得出的这个答案实在太没出息,与其说是她被非望困住,不如说是她以此为借口接受了非望的帮助,得以带着这一生的记忆苟延残喘了这两年,却又不敢承认她不想离开云端,毕竟不管她曾经再怎么有能耐,再怎么无所不能,她现在也只是个比剑灵还不如的孤魂野鬼罢了。
    想要看到云端放弃她却又畏惧,想要不再成为云端的枷锁却又怯懦。商粲从来都不是完人,却又想让自己做出完人的样子来。到最后又觉得难以割舍的人也是她。
    商粲不知道她想清楚的这个时间点是早是晚,身体内部的热度像是喷薄欲出般蠢蠢欲动,原本轻飘飘的身体渐渐如有实质般变得沉重起来,商粲已经开始感受到某种窒息感,却又模模糊糊地感到疑惑:魂魄怎么还会觉得难以呼吸呢?
    她没能想出个所以然,视野迅速地泛起白来,商粲最后看到的是非望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目光一如既往的安静又专注,然后小小地向她摆了摆手。
    像是在道别。
    只来得及冒出这一个念头,商粲便猝不及防地失重般坠落下去,她该是短暂地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时被刺眼的白光晃了眼。
    商粲下意识闭上了眼,并抬手挡在眼睛前面,随即听到了脚步声和布料的窸窣,指间透来的光渐渐暗下去,似是有人去拉上了帘子。
    知觉在慢慢恢复,商粲猛地意识到她似乎是正躺在张床上,周身传来种力不从心的乏力感,鼻间嗅到的清雅檀香熟悉的要命,商粲一凛,伴着屋中重又响起的向她靠近过来的脚步声,听到了自己胸腔中本不该存在的剧烈跳动声。
    难以置信的猜想涌上心头,商粲再顾不得什么强光刺激,急急放下了手。而眼前的景象正如她所想,她赫然正身处在她在青屿时的房间内,对面的窗户被妥帖地关上了,整间房里现下只点着盏油灯,昏黄的灯火映在安静坐到她床边的那人的白衣上,拖出摇曳的细碎影子。
    分明片刻前才见过与面前人一般无二的容颜,商粲却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心头的狂跳。她直直看过去,从那人如烟般清冷的眉眼看到略显苍白的唇,从水般流泻到腰间的墨发看到掩在宽大袖口下纤细的手腕,商粲看的肆无忌惮,几乎带着几分贪婪。
    “……云端?”
    商粲嗫嚅着轻声唤道,像是生怕惊醒了一场幻梦似的。堪堪坐在她床边的云端长长眼睫颤了颤,轻吸一口气,终于抬眼看向她,微微启唇。
    “——我很喜欢你。”
    乍一开口就惊得商粲屏住了呼吸,而云端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直视着商粲惊慌到下意识躲闪的眼睛继续说道:“从以前就是,不是师姐妹的那种,是想要和你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
    一路流畅地说到这里,云端的神情才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些许变化,她眸光稍动了动,垂下眼帘继续道:“……这些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而云端似乎完全没打算等商粲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中反应过来,她很快干净利落地站起了身,商粲不得不抬起头去看她,却没能捕捉到她的视线。
    云端没有看向她,那双墨玉似的眼眸此时乌沉一片,视线只空空落在屋子角落处。
    “但事到如今,”她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一字一顿,内里复杂的情绪几乎要从词句中渗透出来,“……我也好恨你,商粲。”
    在这寥寥几句话中简直像是经历了一遭生死,商粲浑身骤然间就如坠冰窟般冷了个彻底,她愣愣看着云端的侧脸,在胸口泛起生理性疼痛时才发觉她忘记了呼吸。机械地吸入空气时身体如蒙大赦,激出阵不受控的咳嗽,商粲用力捂住嘴,咳的几乎痉挛起来,却也只觉得钝钝的,仿佛身体上的不适只是远远隔着层纱似的,远不如她真正的患处带来的疼痛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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