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何九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何某自认也是心性坚韧之辈,如今才明白,大督帅所言不差。吃过两天肉的人,便再也吃不下糠皮了。何某都如此,又何况那些人呢?他们生来便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欺压别人认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里又会在平常百姓是怎么个活法?”
    魏霜霜轻笑一声,将一杯调好的香茶拿到何九面前,轻笑一声:“何指挥这话说的,这半个月以来,你住在这里没动奴家半分,也不曾招过其他女子在身边,只是看看风景,瞧瞧歌舞而已。”
    “在当年禁军还是玄衣会,何指挥当玄衣会帮主的时候。奴家跟在梅大姐身边的那些日子里,何指挥可是没少往奴家的院子里钻,几年不见才发现,如今何指挥跟那禁欲的苦行僧一个模样了,怎么还说出这般的感慨来?再说了,那些人啊,早该死了。”
    何九呵呵笑了一声,接过茶杯,那弯曲的鹰勾鼻子微微嗅了嗅杯中的茶香,说道:“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不能再如原先那般肆意妄为了。何某掌一卫指挥之权力,代圣天子行‘稽查天下’之事,更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克制一下自己倒也算不得什么。”
    魏霜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不愿再碰我这残花败柳了?总归啊,什么话都是你们男人说了算。”
    何九微皱眉头,言道:“魏司将,你如今势掌青花探部,权力仅在梅指挥之下,何某刚才那些话是在说自己,也是在说与魏司将听,希望你我彼此共勉。至于其他的,倘若过两年,魏司将舍得辞掉这探部的这份差事……何某家中倒是缺一个掌家的女主人。”
    魏霜霜听到这话,原本幽怨的小脸上突的扬起一个嫣红的微笑,紧接着心头一惊,何九这是好意在提醒她,权力过大,不要肆意妄为,小心最后也变成那些人那般。也在明着告诉她,只要她还是青花探部司将,那么何九为了避嫌便不能跟她再有太多的接触。
    聪慧的魏霜霜想明白了这些事情之后,心中凛然的同时却装做浑不在意的笑了一下,道:“何家的掌家女主人?我怕是没那么好的命,何指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此时还是先说说正事吧,那些该死之人,如今该怎么办?”
    何九呵的一笑,道:“该死之人,自然是死掉比较好,想来他们此时应该都聚在了一起吧?”
    魏霜霜轻轻点头,道:“是啊,正在威胜伯童禄家里呢,其中还有济州知府固季昌,参政知事洪秀洗,这两位济州府的头面人物。另外,还有涌江帮帮主,东湖帮帮主,泰山剑派掌门,以及一些二三流的门派帮会。”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他们这次聚首有两个难题要解决,一个是,泰山派掌门邀请了久不出世的‘蓬莱剑仙’佐清,东湖帮帮主请了隐世高人‘浮山拳’种万,外加涌江帮的一位名叫罗千里的长老。他们都是宗师的人物,很难对付。”
    “另外一个就是,金钱帮济州分舵舵主张山也在,这人不过一流的身手,但问题是,他背后是金钱上官,若是动了他的话,玄衣跟金钱便有可能产生大规模的冲突。我在想,如今的禁军怕是还没法子跟金钱来一次全面火并。毕竟,有《兵器谱》第二的那位在啊。”
    何九听到这里,轻笑了一声,道:“《兵器谱》第二很了不起吗?大督帅名列第五,左督主在第六位,某家也是第十的人物。一个小小的分舵舵主?也不过耳耳。至于那三位宗师,不过是三个倚老买老的混蛋罢了,还不放在某家眼睛。哼,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了,以往希有无比的宗师人物,现如今蹭蹭的往外冒,倒让何某觉得,宗师不如狗了。”
    说着话,何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再说了,什么金钱帮也罢,勋贵官员也好,大督帅在在众指挥使离京之时,亲口对大家交代:不管是谁,给老子扯翻他们!”
    魏霜霜略微呆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扯翻他们!”
    ……
    太阳发散着毒辣的光芒,天空不见一片云彩。这样的天气,对于从开春就没落下一滴雨的济州府百姓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也并不期待老天爷会可怜他们,在这个时候下一场雨将干涸的田地灌满。
    济州一地大旱,这段时间以来,更是谣言四起。这些谣言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总归大多数都是在传着,诸如老天爷为啥会降下这场旱灾,便是因为当今新武至尊失德,纵容李知安与他的那帮黑皮狗祸乱天下而此起的。
    这样的谣言,在那些愚夫愚妇当中很有市场,他们才不管那些正儿八经的道理呢,他们只知道今年自己田了没收成,就该怨皇帝。以往有人想造反起事都会这么说,以此来积攒百姓们的怨气。
    然而,在这样的怨气还没有积攒起来的时候,另一条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言语一下子又占据了所有的舆论平台。
    “新武至尊是大商天下的至尊,他既然失德,那老天爷就应该给整个大商降灾才是,为何全国就单单就咱们济州府受灾了?前先日子,我一个表哥(老舅、二伯、堂弟等等)从江西那边做生意回来,正好去过龙虎山。”
    “听山上的一位仙长说,国师掌教张真人早就算过了,新武爷是咱们大商的中兴之主,天下气运如今都聚在新武爷身上,本来新武爷在位,整个大商都应该是风调雨顺才对。而咱们济州之所以会受灾,是因为这济州一地有某些人请了妖人作法,叫出了旱魃。专门想跟新武爷对着干的。你问什么是什么人请到那妖人的?嘿嘿,往那些深宅大院儿里看……”
    这样的言语一出,原本应该集中在新武皇帝身上怨气一下子便转移了,济州府内的平常百姓们,往日里在看到那些穿绸裹缎公子哥儿们时都会讨好两句,或是直接躲开绕行。而如今,每每见到这类人物,他们便都会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只是这类人身边往往都跟着一些会把式的护卫,倒也没闹出多大的乱子来。不过即便如此,如今在街面上也很少在见这类公子哥儿了。
    六月初七的这天下午。
    武胜伯府内。
    前院待客的厅堂之内,三三两两的江湖人坐在一起,彼此间小声议论着什么。这些人中,以泰山剑派掌门人岳如山,东湖帮帮主左朝年,涌江帮帮主贺破山,以及三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为首。
    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坐在厅堂上首位置的,一言不发的瞧着下面杂七杂八的人如苍蝇般嗡嗡的议论声。
    过了半晌之后,左朝年有些坐不住了,微微欠了欠身,对他身边的贺破山道:“贺兄,你消息灵通,听说这回来济州府的黑皮狗,是以那《兵器谱》排名第十位的‘镇天弓’何九?可有此事?”
    贺破天皱眉道:“倒是隐隐听到过此类传闻,却也不知是真是假。若真是那镇天弓,倒是麻烦了。”
    另一边的泰山剑派掌门岳如山微微点头,道:“确实,那镇天弓听说可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主儿,连‘横扫千军’诸葛刚听说都差点栽在他手里,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此类传言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挺多的。”
    “有说黑皮狗这回来济州的是‘绝命刀’赵肆,也有说是‘九绝手’班定的,更有传闻说,‘算尽苍生’莫惜朝或是‘天刀绝公子’李知安亲自到来的,总之消息乱的很,没个准数。”
    “最近一段时间有花堂那边也闭门不做生意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被那些黑皮狗给围的水泄不通,咱们的人也没法子进去打探消息,总归看这阵势应该是来了黑皮狗里的大人物了。”
    左朝年想了想道:“想来应该不会是天刀绝公子或是算尽苍生莫惜朝,听童伯爷说,京里因为那海贞如点开的线头,黑皮狗们这回是打算把全天下都梳理一遍的,他们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亲自到咱们这里来?”
    贺破山忧心重重的道:“可不管是镇天弓也罢,绝命刀也好,都不是易与之辈啊。”
    “哼!”岳如山冷哼一声,道:“管他来的是谁,不给咱们活路,那他就死在这里吧。有三位老前辈在,谅他一个后辈小子,也玩不出多大的花样来!就算真的是那一人独战十二宗师的‘天刀’李知安亲自过来,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都纷纷点头。
    左朝年道:“一个人打十二个宗师这种事情你们也信?他李知安又不是大宗师,白晓生这本《新兵器谱》太夸大了,他能打的过三位前辈就算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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