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微笑,回头对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班定道:“七郎,招呼其他孩子,我们回家。”
    班定回过神,哎的叫了一声,立刻爬起来去找其他走散了的孩子,大呼小叫,显得格外高兴。
    莫惜朝长剑入鞘,飘飘然走到李勿悲身边,指着马三把说道:“若大先生信得过在下,在下现在便开始审问他。”
    李勿悲点点头,已经认可。
    还没等莫惜朝有什么动作,马三把说话了,道:“不用费力气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指使我等做下这件事情的是一个太监,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长相平庸,没什么特别,至于其他的,在下并不清楚了,少主人也不清楚。我等接这活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拿到了丐帮京城分舵的把柄……”
    说完这话,他已经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张春德走过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其实说起来,这人也算一条汉子,只是没跟对主子。”
    其他人都不再言语,这个时候,一阵沉闷的咳嗽声传来。李乐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个死鬼阴无极呢。便对李勿悲道:“大哥,一会儿走的时候把他也带上吧,要不是有他,我还真没办法从地牢里逃出来。”
    李勿悲皱眉问道:“这人是谁?”
    还没等李乐说话,阴无极便自报家门:“老夫阴无极,见过李大探花。今日能得见大宗师风采,当真不往此生。”
    听到这话,边上的张春德有所醒悟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这狠人,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阴无极道:“你听说过老夫的名号?却不知是哪位英雄?”
    “在下张春德。”
    阴无极皱眉想了一会儿,猛地惊问道:“残刀?你没死?”
    张春德摇头道:“陈年往事不必再提,即然我家小公子说你帮过他,那张某便将你一起带回去。”说着话,俯下身子将他搀起。
    阴无极长叹一声,挣扎着起来,叹息道:“原来以为小李探花一手飞刀盖压武林,让人闻风丧胆。今日一见,大李探花虽不曾在武林中扬名,却更让人胆寒。阴某自认武学根骨在当今时天下也算佼佼者,但比起李家兄弟,当真自愧不如啊。”
    阴无极在那边感慨,却听得李勿悲心里悲哀,武学天赋再高又如何?还是斗不过老天爷安下的命运。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班七郎已经带着能找到的孩子回来了。李乐数了数,原本十来个孩子,此时却只剩下五个人过来,这还要算上被丢弃在地牢里的那两个重度残疾的。
    班七郎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抿着嘴想向李乐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李乐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叹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说道:“走吧,应该再没有人了。”
    能回家,总是一件让人感到快乐的事情。起初的悲伤过后,班七郎和那帮孩子开始沉浸在被救出的欢快之中。彼此交淡着,说着,笑着。只是看向这片大院子的某一点,或者某一处时,总会不经意低下头。李乐看到他们的样子,能够想到,那些地方,那些方向,应该就是其他孩子遇害的地方。
    来的时候,李勿悲等人的马匹坐骑都已经丢弃,还好,十井坎丐帮聚点本身就是个马场,倒是不缺马。套好一辆大车,将重伤的阴无极和那些孩子安排在车上,李勿悲抱着李乐骑上了另一匹大马,他现在一刻都不想让李乐离开自己。张春德先走一步,回城里报信。死了这么多人,总归要衙门的差人过来看看的。
    李勿悲抱着李乐,与莫惜朝并马前行,一行人出了马场。
    走不多时,李勿悲问道:“惜朝贤弟,你脑子灵光,帮愚兄分析一下,先前那人临死时说得可是真话?”
    李勿悲问的自然是马三把临死之前说的那番话。
    莫惜朝微笑,看了一眼坐在马前的李乐,反问道:“不知小公子可有什么看法?”
    李乐被他问的一愣,完全没有什么准备,不过也只是稍微一愣神的功夫,便道:“这位,呃,兄台……”
    到现在,李乐都不知道和他大哥一起来救自己的这个少年是谁。
    莫惜朝道:“在下姓莫,名晦,字表惜朝。京城街面上的话事人。”
    李乐哦了一下,客气地说了句:“久仰久仰,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莫惜朝摇摇手表示不用客气。却在等着李乐回答。
    李乐斟酌一会儿,道:“要是我想,那叫马三把的说的应该是真话。不是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类的屁话……呃,有点粗,莫大哥别见笑,只是就事论事来说,迫使他们落到这种地步的,就是莫大哥所说的幕后主使。谢合隆身死,马三把最恨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逼他们做下这件事,并且至使他们惨死的人。马三把最后的目的,也算是他的希望吧,应该是想借我们的手,替他以及谢合隆报仇。呃,当然,这只是正常人的想法。”
    莫惜朝听得哈哈大笑,李勿悲也是面带微笑,很显然,李乐的回答让李勿悲觉得很满意,甚至有些骄傲与自得。任谁家有这么一个孩子,都应该是这副样子。
    莫惜朝接着又问:“以小公子之见,若不正常的人,那应该又是什么想法?”
    李乐道:“就是你这种想法。”
    “哦?”莫惜朝问:“在下又是什么想法?”
    整个问话的过程中,李乐一直在观察莫惜朝的表情,他能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一丝玩味,一丝戏谑,还有一丝好奇。玩味与戏谑他懂,大人逗小孩子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可是好奇是为什么?李乐想不明白。但还是回答了莫惜朝的疑问:“不正常的人大多数脑子都非常好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那么就会想办法在自己死后也将害死自己的人一块干掉。他提到主使是个太监,太监一般都在宫里,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很可能涉及到皇家。他见识了我大哥大宗师的本事,再加上前段时间我父亲病逝,京城里街头巷尾的传言,便会觉得我大哥可能一怒之下跑去皇宫大闹一把,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李家的下场无非就是抄家灭族。他的目的,也无非就是给李家竖立一个强大的对手。这个对手足够可以拼掉大宗师。至于他说的那个太监是不是真的存大,又有什么关系呢?”
    莫惜朝听完,再次笑起来,转而问李勿悲:“小公子的分析,大先生可算满意?”
    李勿悲皱眉点头。
    莫惜朝接着又道:“小公子已然找回,惜朝也算功成身退。事涉宫闱,惜朝不敢参与。说句京城里污烂混混的话,惜朝今次缩了。望大先生莫怪。”
    李勿悲道:“哪里哪里,能将我家小弟救回,惜朝贤弟已是莫大功德。李大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望。”
    莫惜朝又道:“马三把此人,在下曾经听说过,是个耿直之人。想来他说的并不是假话。在下说这些并不是想挑拨李家与皇室的关系,只是就事论事,望大先生莫怪。”
    李勿悲皱着眉头,没说话。
    李乐却“呵”地笑出来:“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就会生根发芽,直到最后将一个人生生毁灭。莫大哥你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便不是挑拨离间,其实也已经达到了挑拨离间的目的。”
    莫惜朝听他这么说,却非常坦然道:“因为有小公子在这里,在下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
    “哦?”李乐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为什么?还有,刚刚我一直在观察你,从你的神色当中,我能看得出,你似乎对我很好奇,这又是为什么?”
    莫惜朝道:“不知小公子是否还记得,前日在京城大街上,你曾为一个书生出头,帮他解困?”
    李乐点了点头。
    莫惜朝道:“在下当时离那里不远,看明白了整个事情。”
    李乐依旧疑虑。
    莫惜朝道:“在下真的十分好奇,一个孩子,没有经历过任何人情事故,江湖经验,为何会如此聪慧?访间传言,小公子得了‘天绶’,难道世间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李乐翻了个白眼,所谓的“天绶”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人如果说一句谎话,那么他就得用成千上万的谎话来圆那一句谎话。于是谎话越来越多,漏洞也就越来越大。李乐现在后悔的要死,没事干扯这么一个谎干什么?难道就不能说自己醒来之后脑子开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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