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神贯注地听,几乎真忍不住开始期待那个未来了,又被逗得哽咽着笑出来:我不当小松鼠,我当船长。
    我当船长,然后穿回去,让姨姨快去看病,早做手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背,我照顾姨姨。
    姨姨立刻瞪圆了眼睛:当船长也太酷了吧!
    他的耳朵又红又烫,小声跟着学:太酷了吧!
    姨姨被他逗得满眼都是笑,又捏捏他的耳朵,把他的脸托起来,用手掌仔细把那些水痕都轻柔地擦干净。
    姨姨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海上又自由又寂寞,那可得再加要求了,你一个人绝対不行。
    你得再找一个喜欢的人,你们两个都来看我,到时候我才能彻底相信你是火苗。
    姨姨完全不讲理:不然你就是小松鼠,每天都要被姨姨抓回去喂点心。
    他嘴里忽然就被塞了块松仁的点心,又被姨姨去咯吱怕痒的地方,连呛带笑蜷在姨姨怀里喘不上气
    虽然不知道在那之后的未来又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段画面的新鲜程度,应当是他从不敢碰的一段记忆。
    明炽慢慢摸着手臂上那个疤痕,它像是被咬出来的,那之后大概是发生了非常非常难过的事。
    难过到他不敢再去碰过去任何一点开心。因为那些开心都变成了最锋利的细刃,只要稍微一想,就能把他的每一处皮肉都寸寸割开,再泡进最冰凉的海水里。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被姨姨抱着坐在海边,靠着礁石対着日出特别幼稚地喊口号。
    姨姨大声喊:以后没有姨姨陪了怕不怕!
    他大声喊:不怕!
    姨姨又大声喊:以后一个人怎么长大!
    他扯着嗓子対着海风喊:平平安安长大!变酷变厉害,回去接姨姨!
    姨姨越听越开心,抱着他摇摇摇,一个字一个字地吼:带!着!谁!回!去!
    他被摇得笑个不停,眼泪往下掉,嘴角却是扬起来的,也跟着吼:喜!欢!的!人!
    好险。
    好险,他把这些藏得太仔细太隐蔽,就连自己都差一点就忘了。
    要是把这些全忘了,就算到时候真的有办法穿越回去,变回十岁的自己,姨姨也不一定会被他莫名其妙地拖去看病检查身体做手术。
    要是全忘了,就算真的回到过去,姨姨看到他也一定会觉得难过。
    他从不让姨姨难过的。
    明炽慢慢深吸口气,一点一点呼出来,他把眼底的湿意悄悄压回去,却没有控制自己的嘴角。
    他在逐个回答那些姨姨留给他的问题,现在回答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喜欢的人会是什么类型?
    那要求可就得特别高了。
    再怎么也得能用贝壳搭出来一个亭子吧。
    明炽想着这个异常严苛的标准,嘴角也跟着忍不住抬得更高。
    他慢慢整理自己和禄叔的问答。
    他会用铅笔在便签上画素描应该是人像。其他的内容他更喜欢用颜料,他喜欢鲜亮好看的颜色,通常不怎么用铅笔画风景和静物的。
    但人像用铅笔画就更有感觉,因为每个细节都能被笔尖在纸上一点一点描摹出来。因为描摹细节变得快乐,所以连摩擦纸面的单调沙沙声也会跟着变得好听。
    那些素描都是什么样?他的手应该还记得。
    他依然不去刻意动脑,只是去调动其他感官储存的信息。像是在拆一份最期待、最珍惜的礼物,所以即使是连一层一层拆掉包装纸的过程都觉得享受。
    明炽闭着眼睛,他的左手动了动,尝试着按照直觉去勾勒那些线条。
    他发现他対喜欢的人的类型要求竟然真的相当严苛,甚至连穿着、身形、声音是什么样都有非常明确的标准,长相能具体到轮廓按照他这种标准,大概不是找朋友,是直接贴一张画像当寻人启事。
    明炽专心画他的寻人启事,他几乎不需要细想,就把那些轮廓都勾勒出来。他描摹到最后的眼睛部分,然后手指忽然碰到一点很柔软的暖意。
    明炽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睁开。
    姨姨。
    寻人启事成精了。
    明炽看着眼前的人,他完全管不住从胸口里冒出来的柔软温暖的笑。他那只左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力气抬起来,只是稍微离开了病床,就被另一只手牵住。
    成精的寻人启事坐在病床边,已经坐了不知道多久。那双眼睛漆黑静深,异常专注地看着他。
    他在対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明炽原本还盘算好了要开玩笑,这时候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能想起的就只有一个名字他当然能分析出対方是谁,怎么会分析不出面前的人是谁。
    他的嘴、他的手、他的眼睛都记得这个人,这是他的常识储备。
    影子。明炽轻声说,影子先生。
    明危亭格外认真地看着他,眼底像是被什么轻轻搅了下,忽然就透出温和的笑,那些笑又一转眼就被垂下来的睫毛盖住。
    明炽看出他已经掩不住的倦意,不赞同地微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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