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河中考前和班上兄弟合租了一座公寓,何美玉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让她陪着他,哪怕在校区外等着也行,江予河拒绝了,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这座公寓一晚一百来块,一个房间一张床,空间狭小,床铺白色,室内密不透风,跟他妈看守所一样,唯一好点是有一次性牙刷,不怕忘记买牙刷。
    考试前一晚,他们一行人勾肩搭背,饿了吃吃喝喝,网吧蹲守打了一天游戏。
    临近傍晚,天空被渲染成了深蓝色,人在里面浓墨重彩,江予河从网吧出来,肩膀酸痛,牙根儿发麻。
    秦远询问众人意见:“哥几个吃什么?”
    同样是考点在清河一高的瘦猴儿刘川说:“麻辣烫吧。”
    小吃街上炒面油炸小吃的味道馋涎欲滴,江予河望着这条热闹街巷的某家店铺说:“吃鸡公煲吧,我听别人说这边的重庆鸡公煲挺好吃的。”
    众人一致同意。
    穿着黑白校服的一行人走进去,站门口的中年婆婆服务员跟他们打招呼:“帅锅们请进,最里间还有座位哈!”
    外面人群坐满,人声嘈杂,只有里间还有空位,江予河啪一声按亮墙上的灯光开关,顿时漆黑的环境光线大亮,他长腿一迈,选了一个15号桌坐了下来,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了他。
    刘川环视了一圈儿周围的环境说:“生意还挺红火。”
    秦远说:“那可不,毕竟中考季,人家店铺就等着学生放假和考试周赚点彩头。”
    江予河把菜单推给众人:“哥几个吃什么自己选。”
    秦远看着菜单说:“阿河,你点了微辣啊?”
    “嗯,最近嘴唇上火,不能吃太辣的。”
    江予河站起身,走到那位前台服务员面前说:“你好,给我们15号桌拿五瓶啤酒,一壶热茶。”
    那位女服务员这才想起本该送给顾客的泡茶忘了给了,当即就有点脸红,她抬手摸摸鼻子掩盖自己看到帅哥的惊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忘了给你们那桌送茶水了,我马上就送过去。”
    “没关系,啤酒别忘了送过去就行。”
    女服务员局促,一时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嘲讽她还是真的在安慰她,忙说:“必须的,不会再忘了。”
    江予河被逗笑了,“你别多想,我真的是在安慰你,你知道不?看到你这个憨憨的样子,我就想到了我老姐。”
    女服务员懵逼,“啊?”
    她目送着江予河扒开门帘进门,后悔自己怎么没要个微信,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姐弟恋也不错。
    配菜选好,等了差不多十五分钟,香气扑鼻并且热气滚滚的砂锅鸡公煲就上了桌,男服务生特意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吃到一半,江予河没胃口再吃,开始一杯一杯的倒茶喝,抽出一张纸巾借口上厕所结了账,毕竟都陈年老同学了,男生之间AA制说不过去。
    几个人接连说下次我请客,带你们吃大餐。
    江予河注视着自己跟他人一样的一中黑白校服想着,考完试都分道扬镳了,还有机会聚餐么?
    夜晚江予河站窗户口抽了根烟,他这屋内光线是真的昏暗,不过他也不想打开灯,下面是车流横行的市井烟火气,底下小商贩吆喝着美食小吃,他按开打火机点烟吸了一口,闻到那个味道他就这辈子不想再碰烟。
    还是戒了别碰这玩意儿,他想。
    嘴唇上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疼得蹙眉,他抽出一张纸巾擦着嘴去楼下药店买了一支阿昔洛韦乳膏,这东西专治疱疹病毒,以前何见嘴唇上火起水泡抹一下就管用。
    从药店回来上楼,江予河脑子里一直闪现着那位女医护人员对他说的那句:“小年轻还是悠着点儿,别玩太过分,你这嘴唇沾口水亲吻导致过敏也在一部分。”
    靠,莫须有就背负个乱搞罪名了。
    他没解释一个字,付了款推门就走,打开灯,发白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疼,秦远他们几个集合到刘川那间房打牌吃烧烤,他没去,说自己要复习,这句虚伪的话当即被嘲讽了个狗血喷头。
    他们嘲讽也并无恶意,最多就是羡慕江予河的学习成绩,毕竟是考过前十名的人。
    江予河脱掉自己的黑白校服,扔到一旁的床铺上,拉开座椅坐上去,手机放桌子上,给何见打视频通话。
    从过年之后,他和她见面的次数就少之又少,以前还能时间撞一起回家碰面,初叁之后,一起在家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何见在自己房间画速写,练习人体,本来想着给江予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怎么样了,他正好视频打来,她便不用再打了,放下炭笔说:“吃晚饭了吗?”
    江予河望着镜头里的何见,头发漆黑顺滑,皮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嘴唇像个心形,发尾整齐的低马尾懒散扎在后脑勺处,额边的发丝稍微凌乱,她笑着面对他,叫他名字江予河。
    她可能是觉得房间太热了,穿了一件初恋系的白色吊带连衣裙,领子是齐胸的,肩膀很漂亮。
    “发什么呆呢?怎么不说话?”
    何见喂了几句,对面的江予河双手压着下巴乖乖趴在她面前,眼神中还有一丝迷茫的情绪在,她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怎么跟个大狗狗一样?
    江予河终于回过神来,坐直身体挠挠头发问他:“早吃过了,你在干嘛?”
    何见举了举手臂压着的速写本,上面画满了男人女人身体,女性乳房,男性生殖器,阴茎的外皮与龟头,射精,包括还有俩男的在那后入做爱。
    她拿给他看,一本正经道:“能干嘛?画画呗!手痒忍不住画了好多。”
    “……”
    江予河表情有些扭曲,身体的某个地方正在跃跃欲试,他赶紧捂住下面顶起来的部位,大拇指交插着中指摩擦了一下子,“怪我不懂艺术,虽然但是,画得挺好看的,生动形象。”
    何见赶紧放下手中的速写本,暗骂自己是傻逼,发誓绝对不能再给江予河看到自己瞎胡画的杰作了,万一他告诉何美玉,不是丢人丢大发了吗?
    最重要的是,她怕带坏他。
    她突然问:“你嘴唇怎么了?”
    江予河移开抚摸自己阴茎的手,“上火了。”
    何见凑近去看他的嘴唇,“抹药了吗?”
    “嗯,涂了。”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稍微有些僵硬尴尬,何见挂断也不是,不挂断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为了缓解尴尬,她学着电视剧里的加油动作说了一句:“Fighting!”
    她满足的弯起眼睛笑:“考试加油,予河。”
    江予河心里有股柔软的力量感在上升,他乖乖趴在桌子上,与她面对面,说出心里想法:“姐,我想报考你们一高的另一个校区,清河二高。”
    何见呆了呆,“是嫌我们校区太破旧了吗?”
    她叹气,“听我们校长说,再过两年,二高要和一高合并,整合成第一高级中学,以后就没有分校老二了,现如今好的师资力量确实在老二那里,一高的宿舍环境脏乱差,洗衣房还时常断电断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何见鼓励他:“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我和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
    江予河有点无奈,内心某个角落随着年龄增长愈加空虚难捱,远离她,长大之后,会改变现状么?
    “我不是不想去你们那所学校,我也没有嫌弃你们学校环境,我只是想在成年之前,远离你的生活。”
    何见懵逼,心里刺痛了一下:“什么意思啊?你讨厌我呗?”
    其实何见非常爱惜且疼爱江予河这个弟弟,虽然平时两个人打打闹闹,吵得不可开交,他讨厌她的话,她还是很难受的。
    江予河逗情人一样,双手环胸目光戏谑,“江荷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讨厌你了?”
    何见开始撒泼,“你看你,你叫我八百年不用的名字江荷见,就是想跟我划清界限,还说没有讨厌我?”
    她开始一一叙述自己的不满,“你上次没有陪我看蓝宇电影,上上次没有让我陪你剪头发,上上上次嫌我碍眼嫌我烦,在外人面前叫声姐姐都能让你金口难开,应该是我讨厌你才对。”
    江予河低垂眼眸,手指玩着那只打火机轻笑说:“我真的没有讨厌你,相反的,反而挺喜欢的。”
    何见冷哼:“我不信,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琢磨不透,如同深夜最浓墨重彩的墨,“你想听到哪种喜欢?嗯?”
    何见被他这认真的模样搞得有点慌,赶紧打圆场:“咱俩是不是有点无聊?中考加油,挂了挂了。”
    江予河笑出声,“傻丫头。”
    继而给她打一行文字过去,“今晚别熬夜,早点睡,等我的好消息。”
    夜晚的风吹得清凉,江予河懒散的倚靠在窗边注视着灯红酒绿的街景,脑子里思考着什么是爱情。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渴望着自己快点长大,他觉得,是不是只要人长大,围绕在他心中的那些薄雾就会烟消云散,他便不会再有性冲动。
    都怪,幼时一个吻引发的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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