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蒙着一双醉眼,上下打量着手中的小孩,嘻嘻笑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们团伙作案,走了你一个,我上哪儿再找去?
    你偷我十两银子,要么赔我十两,要么便跟我回家做个杂役!
    沈七弃了然,怪不得他开口便是白线,合着也打着歪主意。
    她冷笑:你想贩卖人口?
    沈七弃现在这副样子,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女孩,跟小男孩无异。
    这人打的是贩卖人口的主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酒醉那人将沈七弃松开,扯着她胳膊就要走,沈七弃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凤归年。
    她现在羸弱瘦小,二师兄又不在,凤归年将一切看在眼里,他能帮她!
    可是她失望了。
    凤归年的眼神更冷淡了些,看着沈七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块石头:
    自打沈七弃被叫穿行窃开始,眼神的一抹波动便平静了。
    乞丐与各种下作的事情联合起来,并非没有根源,坑蒙拐骗,流氓惫懒,样样都不是正经人干的
    碰到这种事情,他理都懒得理了。
    天地因果,不该干涉。
    有因便有果,偷十两银子,那便要用十两银子来还债。
    烂泥,也永远只能与烂泥为伍。
    他不欲再看一眼。
    看一眼,便脏一眼他一尘不染的修行之心。
    耍傀儡的人群已经掠过,热闹的小道瞬间寂静了下来,灯火飘走,大片的黑暗笼罩下来。
    酒鬼嘿嘿一笑,像是抓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小娃子,跟我走。
    那笑容里透着些猥琐。
    沈七弃奋力挣扎,剧烈反抗起来,挠的酒鬼哎呀叫痛。
    她只听到一声极为清浅的声音,脖颈上挂着的黑色小石头落下来,叮叮啷啷落入黑暗中,恰好贴在了地上的打狗棍旁。
    当年她年幼,她的爹娘只留下这石头给她便离开,后来凭借此石,方才认回她来。
    前世直到死,沈七弃都将黑色石头挂在胸前,那是她对爹娘的羁絆。
    沈七弃眼圈发红,她想要去抓落在黑暗中的小石头。
    她张开嘴,死死咬在酒鬼的手上。
    啊!你是狗吗!竟然敢咬我!
    沈七弃跌落在地上,黑暗中,黑色的石头与漆黑的打狗棍几乎融为一体。
    她以一种极为悲壮的姿势冲过去,想要抓住石头吊坠
    她也不清楚自己想要抓住的是什么。
    这是爹留给我的
    她稚嫩的嗓音含糊不满,几乎听不到她在嘶吼什么。
    凤归年抬靴而行,一尘不染的靴子碾在小乞丐刚刚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指上。
    他神色不动地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眉头皱起,晕染上一层意味不明的愠怒。
    沈七弃仰头看凤归年,看着她前世喊了许久的爹,最后却与他势不两立的凤归年。
    她知道他愠怒什么:
    不是为了被踩踏的乞儿,而是为她的手脏了他的靴底。
    沈七弃的心底闪过前世今生都无法摆脱的愤怒与悲伤。
    若非渡劫雷劫威慑,当年的凤归年怕是根本不会想要她回来。
    他一向推崇凡人与修仙界不该混合交织,修仙界为主导,统治凡人。
    当年他寻仙,便是自恃天资卓然,不屑与寻常凡人为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凤归年从踏足修仙大道,到问鼎仙都凤家,也不过用了短短十年。
    她就是他凡人时期的败笔,是他永不可能成器的遗憾。
    沈七弃知道,也许此刻她该喊出来那一声爹,或者将手中的石头给他看。
    他便是再嫌恶她,也不得不带她走。
    可是
    那一声爹,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细瘦的手指死死握紧黑色石头,她无能无力的情况下拼了命想要抓住这一丝羁絆,而掌控着她一切的所谓的爹便这么浑然未觉地将她踩在脚下。
    然后他觉着她的手脏了他的鞋底。
    她的眼圈发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忽而燃起了一丝火!
    那是被人站在脊梁上践踏之后的怒火。
    这火,燃烧了她的眸。
    这火,让下一秒准备抽身离去的凤归年再次顿住脚步。
    他有些迟疑地看着沈七弃,那一抹未曾确认的熟悉,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再次看这趴在地上,仿佛要在黑暗中躺到天荒地老的小乞丐时候,依旧是让他惯常的厌恶与冷漠。
    沈七弃的手指出奇的疼,从肌肤到心底揪着的疼。
    她的手指剧痛,他没有丝毫歉意。
    他无视了她,就像是踩了一块地砖、一丛小草一样。
    便在此刻,远处一声怒吼:小七!!
    沈玩一开始找不到小七的时候,倒也没担心,乞丐就像是融进人群里的水,没有人愿意跟乞丐扯上关系。
    小七像个煤球一样脏兮兮的讨人嫌,谁会注意到她?
    然而听到小七的撕咬挣扎声,他心底一慌,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哪个活腻了敢动我家的人?
    酒鬼的狐朋狗友早就就位,一瞬间便将沈玩给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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