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水泥和马桶的出现,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主旋律还是变法,毕竟这变法关乎着国家的根本大法,同时也决定大唐未来的方向,李治也不敢怠慢,隔了几日,他便将枢要大臣召来两仪殿,询问工作进程。
    两仪殿。
    “这卢侍郎怎么还没有到?”
    李治来到两仪殿,发现卢师卦还未到,不禁微微皱眉。
    王玄道道:“回禀陛下,卢侍郎托微臣转告陛下,他有一些重要的资料要准备,得过一会才能到。”
    李治稍稍点头,先向韩艺道:“朕听闻尚书令已经与关中那些大地主见过面了,不知谈得如何?”
    韩艺笑道:“回禀陛下,他们已经表示愿意支持朝廷变法。”
    李治哦了一声,稍显惊讶道:“不知尚书令是如何说服他们支持的?”
    韩艺风轻云淡道:“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我跟他们阐述国家越好,他们才能够更好的道理,从而得到他们的支持。”
    李治听得呵呵笑了起来,道:“恐怕不止如此吧,那些大地主,朕可比你了解的。”
    他们都是出自关陇贵族,这能不了解么。
    韩艺讪讪道:“另外,臣还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支持的话,朝廷就让长安的粮价超不过四文钱,反之,朝廷允许粮价涨到十文钱。”
    李治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李弘却睁大眼睛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韩艺道:“殿下,他们都是大地主,他们手中最多的就是粮食,粮价的贵贱直接影响他们的一切。”
    “原来如此。”
    李弘点着小脑袋。
    李治又问道:“你真的能让长安的粮价不过四文钱吗?”
    韩艺诡异一笑,道:“请陛下允许微臣对此保密。”
    李治稍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一招不说出来才是最具威胁的,笑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朕也不强求你。”
    崔戢刃率突然道:“启禀陛下,上回会议中,我们在谈论免税户的时候,似乎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一群人,就是道观和佛寺,他们可也是免税户。”
    李治听得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不知各位爱卿认为是否该向佛寺、道观征税?”
    刘祥道道:“陛下乃是道圣之后,向道观征税只怕不妥呀!再说历朝历代也都没有向道观、佛寺征税。”
    李治听得稍稍点头。
    崔戢刃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份资料来,道:“陛下,这是最近五年来,大兴善寺的土地变化,还请陛下过目。”
    张德胜立刻将资料给李治呈上。
    李治看罢,惊讶道:“大兴善寺的田地在五年内增加了六倍之多?”
    崔戢刃点点头道:“最近五年内,朝廷对于佛教变得更加重视,僧侣的地位也得到极大的提高,长安许多达官显贵都与佛寺有着密切的来往。”
    他虽然没有说穿,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地主与佛寺勾结,兼并百姓的土地。
    武媚娘掌权之后,各种迂回的推崇佛教,毕竟皇室是出身道教,道教也是法定的国教,目前她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推崇佛教,但即便如此,佛教的地位也已经提高了许多。
    李治听罢,沉眉不语。
    张文灌道:“这事老臣也略有耳闻,但是道佛二教,不同于地主,若是向他们征税,只怕会多生波折。”
    教派在社会上就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因为教派都具有它的特殊性,只要教派跟君主是一心的,那是能够维护君主的利益。
    韩艺道:“臣觉得即便朝廷征税,也不会多生波折的,这修行之人,讲究的是清心寡欲,淡泊名利,我们这些俗人才会为利而争,如果他们要闹,那他们就是俗人,俗人交税,天经地义,我们又没有让道圣佛祖交税,如果他们是修行之人,那他们就应该不会在意的。我倒是觉得,向道观佛寺征税,比向地主征税还要合理一些。”
    崔戢刃也道:“臣赞同尚书令所言,道佛讲究的是修行,是传道宣法,若是道士、僧侣天天寻思着到处兼并土地,贪图名利,道佛二教迟早也会被世人唾弃,而且这么下去,那些真正修行的僧侣、道士不可能得到重视,因为那些肆意兼并土地,谋取财利佛寺道观反而会壮大,在儒道二教中,形成不良的风气,朝廷应该给予他们一些警告,向它们征税那便是最好的警告。”
    长孙延、狄仁杰他们也都纷纷点头。
    这唐朝的和尚那是酒色兼行,一样都不会落下,那就需要钱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兼并土地就是最省事的,他们也不会变得。且不说道德问题,但是这也不利益商业的发展,韩艺推行的务实精神,你们这些僧侣凭什么躺着吃,而且当和尚这么爽,谁还去干活呀。
    李治倒是不太顾忌佛教,主要是道教,要知道他们自称是老子的后人。
    韩艺道:“陛下,这税是一定要缴纳的,如果免除道观、佛寺的税,那么地主肯定会与他们勾结,将自己的土地划到道观佛寺的范围内,如此一来,道观、佛寺的地位将会危及到朝廷的统治,这是一定要限制的。”
    李治听罢,频频点头,说那些没用,关键还是得从皇帝的利益分析,如果征收印花税,道观佛寺还是免税的,那么地主肯定与和尚、道士勾结,尤其是佛寺,那么僧人的地位将会变得非常高,有权有势的都得仰仗他们,如果天下的地主都跟僧人勾结,再加上教派的特殊性,那说不定真的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李治权衡再三,点头道:“好吧,将道佛列入纳税范围中。”
    “陛下圣明。”
    崔戢刃、王玄道、郑善行他们异口同声道。
    长孙延道:“启禀陛下,臣在修订印花税时,发现有诸多问题,如果废除均田制的话,也就是说朝廷将不再授予土地给百姓,但是人口始终在增加,这如何处理?”
    开什么玩笑,要是还授田的话,人都跑去种田了,那我这工商业如何发展。韩艺道:“这我倒是想过,其实土地关键不在于授予,而是在于开垦,如果不开垦的话,田地就这么多,人口始终在增加,这是怎么也无法避免的。朝廷应该颁布律法,鼓励百姓去开垦荒地,而不是等着朝廷授田。”
    任知古道:“开垦荒地也非一日两日之事,但是老儒妇幼也都得吃饭,我认为既然废除均田制,就不应该再根据担每个人去计算,而是应该以家庭来计算,同样是八十亩地,这一个人肯定要比三个人要富足许多。朝廷应该更加仔细的考量印花税,将百姓家庭的环境也考虑进去,家有幼儿、老母,朝廷理应减少税收。”
    崔戢刃、王玄道他们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韩艺却道:“要是这么一来,那么老儒妇幼将会成为地主避税手段,这反而会伤害他们的,同时也伤害朝廷。目前朝廷是要赶紧恢复过来,还没有能力去照顾他们,这么做只会令朝廷的负担更重,因为朝廷得大量的统计百姓的家庭情况,而实行印花税的目的,就是为了简便,以亩数来算税收。当然,我不是反对这个建议,我只是认为朝廷应该量力而行,等到朝廷有能力再去这么做。”
    李治点点头,道:“尚书令说得不错,朝廷目前得量力而行,若是不自量力,只怕又会导致危机的爆发。”
    任知古、狄仁杰他们相觑一眼,稍稍点了下头。
    他们都是出身儒家,心怀仁义,但是韩艺是资本出身,资本不可能以仁义的方式出现,这是自相矛盾的,他好不容易才借他人之手,将百姓变成流民,为商人提供生产力,如果朝廷又给予乡村一些好政策,那人百姓又有可能回去种地。
    长孙延又道:“还有一点,当初尚书令在提到印花税时,是这么阐述的,田契是非常独特契约,因为田可以年复一年的长出庄稼来,故此,田契应该每年都缴纳印花税。若是遇到天灾,田地中将没有收成,是不是意味着可以不缴纳印花税?如果是的话,朝廷应该明文规定这一点,防止官员在天灾之后,继续向百姓征税。”
    李治听得一笑,朝着韩艺道:“想不到你这印花税,还有这种妙处。”
    韩艺摇摇头笑道:“这臣也没有想到。”
    李治道:“这是当然的,如果遇到天灾,还让百姓交税,那无异于杀鸡取卵,朝廷若有能力,理应给予赈济才是,怎么还能向百姓索取了。”
    狄仁杰道:“天灾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都可能是灭顶之灾,但是对于地主而言,伤害不是那么大,如果都免除税收,官府的税收将会减弱不少,如果地主仍然交税,官府就有能力赈济百姓。”
    李治点点头道:“这个想法倒是不错。”
    “但这也是很难实现的。”
    韩艺摇摇头道:“印花税看重的是契约精神,要缴纳就都缴纳,要么就都不缴纳。”
    狄仁杰道:“但是我认为可以减少税收,根据印花税,田地越少的百姓,缴纳的税就越少,只要算精准一点,可以在减轻百姓负担的同时,增加官府的救济能力。”
    长孙延道:“可是印花税的解释,是根据契约中所产生的利益来征税的,既然没有产生,那就不应该征,除非换一种说法。”
    李治皱眉道:“这还真是左右为难啊!”
    韩艺道:“陛下,依臣之见,这事还得以大局为重,印花税本来就损害了地主的利益,照顾了不少百姓,百姓平时缴纳的税,就比现在要少得多,是可以存不少粮食,来帮自己度过难关,朝廷目前也困难,只能等到国库充盈起来,才有更多的能力去帮助百姓。而且,朝廷鼓励发展商业,其实也是帮助百姓在抵御天灾,各位可不要忘记,在这一场危机中,是谁给那些没有生计的流民一口饭吃的,是商人。所以,如果哪些州县遇到困难,朝廷可以在当地州县给予优厚的政策,吸引商人去投资。”
    李治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救济之事,完全依靠地主那些税收,只怕也是杯水车薪,朝廷得另想办法帮助百姓抵御天灾,商人是一个办法,但是朕相信还有其他的办法,这就得要依靠各位爱卿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长孙延、狄仁杰他们同时道:“陛下圣明,臣愿竭尽所能。”
    正当这时,门外有人通报,道:“启禀陛下,刑部侍郎求见。”
    “请他进来吧。”
    过得片刻,只见卢师卦捧着一沓厚厚的书籍,走了进来,正准备行礼时。李治抬手道:“行了,这礼就免了吧,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卢师卦微微喘气道:“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什么事?”
    “臣在两日之前,无意间翻阅了一下许敬宗修订的国史,发现其中内容大部分都是不属实的,甚至于颠倒黑白。陛下,这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到时后人看到咱们这些颠倒黑白的国史,可能会反被误导,断送我大唐大好河山。”
    “竟有这等事?”
    “这些便是许敬宗修订的国史,陛下若不信,可亲自过目。”
    李治一挥手。
    张德胜急忙上前,将那些已经修订的国史,给放到李治的案桌前。
    卢师卦轻轻松得一口气,又道:“陛下,当初消灭高句丽,司空、尚书令,以及其他将军那是厥功至伟,许敬宗根本就没有任何贡献,可是他在国史却将自己的功劳排在薛仁贵将军和尚书令之上,简直无耻之极。另外,他还大肆夸赞皇后,那昭仪学院可非皇后一人之力修建的,许多人都对此努力过,他却都只字不提。还有吐谷浑......!”
    韩艺突然站出来道:“陛下,微臣认为卢侍郎说得非常有道理,国史是留给后人一笔宝贵的财富,许敬宗颠倒黑白,简直是罪恶深重,不可饶恕的,臣恳请陛下让张尚书重新修订国史。”
    卢师卦看着韩艺,我都还没有说完了。
    李治感激的看了眼韩艺,点点头道:“张尚书,此事就交予你。”
    卢师卦刚一张嘴,韩艺突然又道:“陛下,微臣认为国史对于后人有帮助,但是对于当下而言,只是记载而已,不见得有多大的帮助,许多事情如果说穿了,那就反而会伤害国家的利益,臣认为应该将国史分级,有一些伤害国家的记载,列为国家机密,直到这些记载不再伤害国家利益,再公开来。”
    李治点头道:“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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