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于她没有利的事,她绝不会过问半句的,她之所以答应韩艺的请求,原因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提高女人的地位,一旦女人的地位提高了,她就是最大的获益者,由此可见,此时的她已经渐渐不满足于皇后之位,她希望能够走上前台,光明正大的参与政治。
    但女人干政一直都是国之大忌,如果能够让女人参与到更多的事务,担当起更多的责任,那么一旦有机会,她走上前台,所遇到的阻力自然会大减。
    当然,这不是说她马上就要走到前台去,目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她只是留一个机会在这里,反正也不要付出什么代价,鼓励女人做做善事,这何乐而不为。
    因为韩艺知道武媚娘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因此他对于游说武媚娘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武媚娘没有道理会拒绝,在这一点上,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也可以说是,是韩艺努力让他们之间产生共同的利益。
    武媚娘当场就写了一份信,让韩艺带去给杨思讷。
    这信刚刚到手,张德胜突然走了进来,道:“小人参见皇后。”
    武媚娘问道:“有事吗?”
    张德胜瞧了眼韩艺,道:“陛下让韩侍郎过去一趟。”
    韩艺和武媚娘相觑一眼。武媚娘道:“你快去吧。”
    “臣告退!”
    韩艺出了御花园,立刻小声向张德胜问道:“张少监,出什么事呢?”
    张德胜怪笑几声道:“这回你可捅了大篓子。”
    韩艺惊道:“啊?什么意思?”
    张德胜小声道:“那御史中丞弹劾你收受贿赂。”
    “收受贿赂?”
    韩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挤出一丝笑意来。
    张德胜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是知道的,皇帝不可能怪罪韩艺,故此非常轻松。
    可是等到韩艺来到两仪殿内,发生似乎不是那么回事,李义府、杜正伦、韦思谦、崔戢刃都在。
    李治一脸不爽道:“现在韩艺来了,你跟他说吧。”
    韦思谦立刻怒视着韩艺道:“韩侍郎,据我们御史台的调查,在你接见外使间,你先后收了禄东赞四箱珠宝和河源郡王的五匹骏马。”
    韩艺点头道:“是有此事,有什么问题吗?”
    韦思谦哼道:“你身为户部侍郎,竟然公然收受贿赂,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真是岂有此理。”说着,他向李治拱手道:“陛下,此等贪官,若不加严惩,朝堂风气必会败坏。”
    他是御史中丞,他有权弹劾任何大臣,他才不管你是谁了,御史台的语气就是这么横。
    李治很无语。
    “且住!”
    韩艺手一抬,道:“此乃礼数,何来受贿一说,并且此事我还向陛下禀明过。”
    韦思谦道:“韩侍郎,我年纪虽大,但还没有糊涂到连礼数和受贿都分不清楚,就算你向陛下禀明了,那又如何,朝廷有朝廷的规章制度,你就是不应该收这礼物,倘若向陛下禀明,就不算是受贿的话,那陛下岂不是可以任意包庇臣子,这对于满朝文武,甚至于陛下都不公平。”
    李治一脸恼怒的望着韦思谦,心里后悔,怎么就将这头犟驴给找了回来。
    韩艺笑道:“韦中丞,你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在此次朝廷赠予吐蕃、吐谷浑的礼物当中,我私人可是承当一半。”
    “这又不是一回事,你说来作甚。”韦思谦一会袖袍,驳斥道。
    “这当然是一回事!”
    韩艺道:“何谓礼数,不就是礼尚往来么,其实在当时我不愿收这礼物的,实在是他们硬塞到我手中,然后就跑了,若是到此为止,那我的确是受贿,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本人清廉守法,不可能会让他们得逞的,因此为了表示我的清白,我先是跟陛下禀明,但这不是让陛下包庇我,而是我希望可以借由朝廷之名,回赠礼物给他们,而且我送给他们的礼物,比他们送给我的礼物可没有轻,这不等于将他们送于我的礼物退还给他们了,一个人送一千金给你,是受贿,但你立刻将这一千金送还回去,那还是受贿吗?要是以韦中丞之言,我待会就去你府邸边上,从墙外扔一百两黄金进去,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告你受贿。”
    李治听得眼中一亮,这辩解的太漂亮了,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朝中大臣都会借此排挤政敌,韦中丞你恐怕也难以幸免啊。”
    “就算韩侍郎有理!”韦思谦突然又看向李义府,道:“那李侍郎呢?难道李侍郎也将收到的礼物回赠给他们呢?而且据臣所知,李侍郎可不止收禄东赞两盒金银珠宝,至少也不少于六盒,而且还有十名女婢。”
    有好戏看了!韩艺顿时一脸轻松,又见李治惊讶的望着李义府,心里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李义府急切道:“我只是收了禄东赞的两盒金银珠宝,我也向陛下禀明过了,至于那十个女婢,我也是无辜的,禄东赞让那十个女婢将礼盒送到我府上,那十个女婢就赖着不肯走了,我有什么办法。”
    杜正伦不冷不淡道:“倘若人人都如李侍郎这般说,那朝纲还有和作用?难怪你一出马,禄东赞立刻就答应了,谁知道你跟禄东赞私下有什么协议。”
    李义府气急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一心为君分忧,那份协议白纸黑字,难道还会有错么。”
    韦思谦向李治一拱手道:“陛下方才说李侍郎只收了两盒珠宝,但现在又多出十个女婢,李侍郎还隐藏了多少,这就不得而知了。”
    杜正伦道:“陛下,自古以来,朝政腐败,皆是由上至下,若是枢要大臣行为不检,很可能导致下面的官员争相效仿,贞观时期朝政为何清明,就是因为有这一批清廉正直的大臣在,还请陛下以朝政为重。”
    李义府道:“陛下,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分明就是嫉妒微臣立下大功,故此才妄加罪名给微臣,微臣可是向陛下你禀明过的。”
    李治头疼的厉害,因为贞观时期是非常重视官员贪污受贿的,甭管你多大的官,你要敢贪污的话,只要抓到,必须严惩的。可是李治是知道的原因的,就算李义府私藏了一部分礼物,可他也立下大功,这要按罪论处的话,李义府就完了,可韦思谦、杜正伦摆明不肯罢休,皇帝也不好公然包庇李义府,不然的话,何以服众,到时大家都贪污。
    要知道当初褚遂良就是因为几亩田地就被贬去外地了。
    李义府渐渐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别阴沟里翻了船。
    在一旁悠哉的韩艺,忽见崔戢刃看来,不禁也看向他,目光中满是笑意,仿佛在说,你们两败俱伤,我真不好意思渔翁得利啊!
    崔戢刃一看韩艺在那里幸灾乐祸,很是不爽,微一沉吟,立刻站出来,道:“陛下,微臣要弹劾一人枉顾法纪。”
    你还来凑热闹?李治很是不悦道:“不知你又要弹劾何人?”
    语音中夹带几分警告的意味。
    崔戢刃道:“微臣要弹劾的就是陛下。”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震惊,这小子是疯了吧。
    李治傻了,愣了好半响,道:“你---你说你要弹劾朕?”
    “回禀陛下,微臣的确是弹劾陛下!”崔戢刃快速说道:“虽然李侍郎有过错,但微臣认为主要错在陛下,陛下身为君主,应当谨言慎行才是,明知那些金银珠宝是禄东赞送于李侍郎的,竟然不让李侍郎退还回去,亦或者充公,反而随口就赏赐给了李侍郎,这才造成李侍郎他也不将那十个女婢当做一回事,微臣以为造成此事的主要原因,皆因陛下过于轻率,要问责的话,陛下是责无旁贷。”
    李义府、杜正伦、韦思谦都开始在发抖了,这是什么情况。
    倒是在一旁看戏的韩艺,心中满是佩服,这家伙还真是聪明啊!
    李治听得双目喷火,这芝麻大的事,竟然闹到他头上去,这还得了,暗道,难道你崔戢刃还打算把朕关起来么。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亮,不对呀,崔戢刃是在帮朕啊!重重叹了口气,道:“崔爱卿说得是,这事都怪朕考虑不周,要不是朕当时太过轻率,也就不会闹成这样,朕应当为此负责。”
    说着,他看向韦思谦,你有种就来惩罚朕啊。
    韦思谦再耿直也不敢有这胆,讪讪道:“微臣怎敢拿陛下问罪。”
    杜正伦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若有过失,定是臣子没有及时纠正陛下的过失,臣子理应代陛下受罚。”
    李义府听得是咬牙切齿,这家伙是要我命啊!
    李治问道:“那你黄门侍郎的职责是什么?”
    杜正伦愣了下,惶恐道:“臣有罪!”
    韦思谦道:“臣有罪。”
    韩艺一看这情况,赶紧道:“臣有罪。”
    李义府也道:“臣有罪。”
    李治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都没有罪,这的确是朕考虑不当,毕竟当时你们也不在,朕理应思过,但是朕非常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李侍郎是一门心思为国出力,不然的话,朕也不会将那些珠宝赏赐给他。”说着,他抬头望向崔戢刃,道:“崔御史,是你弹劾朕的,你说该怎么办吧?”
    崔戢刃道:“古语有云,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没有刚愎自用,反而能够自我反省,明君不过如此,这也是我大唐之福,微臣建议将李侍郎收的礼物全部充公,以示惩戒。”
    李治点点头,又向韦思谦道:“韦中丞,你以为呢?”
    韦思谦道:“微臣赞同崔御史之言。”
    李治又向李义府道:“李侍郎,你等会将所收礼物送到御史台,再由御史台送到户部,以示公正。”
    李义府赶紧道:“微臣遵命。”
    如今都闹到李治头上去了,能够去财消灾,就已经是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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