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逸端药进屋的时候屋内只有冷若夏一人,床铺似乎被有意整理过,空气中不甚明显的麝香味道,昭示着刚才发生了如何旖旎激烈的情事。
    他却没有察觉。
    他刚才躲起来哭了太久,眼尾的红意已经消退,鼻子却还是酸涩的,闻不到气味。
    来魔宫的时候他与冷如霜打了个照面,的确如冷若夏所言,她父亲与当初害他金丹破损的修士从身形到法器都千差万别。他恨自己,几十年以来恨错了人,甚至还因此伤害过她。
    这份愧疚一直挥散不去,与他日日为伴。她的温柔,她的善良,曾经给过他自欺欺人的可能,某一瞬间他甚至相信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在亲眼见到她险些丧命之后,那些痛苦、愧疚、悔恨又百倍千倍在他心中无限放大,提醒他一切美好不过是镜花水月,那从头再来的愿景只是他的奢望。
    他有什么资格去杀徐显明和冷听雨?
    他也曾经差点成为杀害她的凶手——他无法原谅自己。
    心沉甸甸的,就连从门口到床边的几步路都走得艰难,脚步像被灌了铅。
    司长逸行尸走肉般坐到床边,端起手中的白瓷碗,用汤匙搅拌,直至凉下来才递到冷若夏嘴边。
    “谢谢师兄。”冷若夏微抿唇瓣,含下勺子里的药汁。
    “还难受吗?”司长逸的目光落在她脖颈的伤口上,眸色暗沉了几许,酝酿着如何开口。
    他打算等她平安换回命数就回无念门,等他救出那些被初云泽囚禁的修士,就独自一人云游四方,做个浪迹天涯的散修,那便足矣。她身边的男子各个出众,即便没有他,剩下随便是谁也都能保护她,宠爱她,做得比他更好。
    “伤口有些痒,别的地方都还好。”冷若夏活动了一下筋骨,轻声说道。
    妖丹的双修之法强悍,她刚才与百里冥只做了一次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半,不仅如此,现在体内灵力充盈,比以往任何时候的感觉都要好,甚至隐隐有了突破之势,想来不久后应该就能结丹了。
    司长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
    “差点忘了,纳兰说擦上这药膏可以防止留疤。师妹,我帮你上药吧。”
    司长逸说着蘸取了少量涅白色的药膏,指腹轻柔地覆盖在她的伤口上。他的手生得极好看,骨节分明,纤瘦修长,小心翼翼的顺着她的伤口移动,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玉颈粉色的伤疤上。
    冷若夏垂眸看向他认真的侧颜,突然忍不住凑近亲了亲他的侧脸。
    司长逸顿时愣住,随即失神般收回手,红了耳根。
    冷若夏轻笑出声,伸出食指刮刮他挺翘的鼻尖。
    “师兄,其实你很喜欢我对不对?”
    “嗯。”司长逸不假思索的回答,动作快于思考。
    “我有东西要给你~”冷若夏从枕边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条靛蓝色的剑穗,上面绣满了密集繁复的符文,中间镶嵌着一颗圆润晶莹的祖母绿。
    司长逸呆滞片刻才缓缓伸手接过剑穗,“谢...谢谢。”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我看别的剑修都有心上人送的剑穗,只有你的青云剑空荡荡的。”冷若夏将剑穗系到剑柄,又加了一层法力固定,“别人有的,你也要有。这样别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我是你的人?”
    “当然,难不成你还想跑?”
    她的话令他恍惚,他怔怔地看着她。
    青云剑是他父亲的遗物,之前的每一株剑穗都是他母亲亲手炼制的。百年间,他孑然一身行走在外,只有青云剑陪着他度过黑暗绝望的岁月。
    父母去世后,剑鞘上的珠玉连带着剑穗也接连破裂,只剩下青云剑完好无缺。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青云剑能够再次完整,就好像他残缺的生命一样。
    “不跑。”司长逸握紧剑柄,低喃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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