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颔首。
    周文怀瞥儿子一眼,便去想别的事。
    他虽不知道,周临渊为什么肯过来,料想他知分寸,也就未深究了。
    周临渊要来的消息,徐昭盈也是听说了。
    她已经提心吊胆了好些日,迟迟等不到周临渊上门算账,心里越发忐忑,如今听说他要来,吓得一整晚没睡好,还不敢同人说,只能跟李妈妈倾诉:奶娘,你说表哥会不会看到是我们砸的人了?
    李妈妈拿不定主意地说:未必。表少爷都没上门,估摸着是没瞧见的。但是姑娘,你不要自乱阵脚,镇静些,否则没事也被看出有事了!
    徐昭盈颤声点头,犹自担心:奶娘,你说那姑娘有没有事?那日我听到她惨叫了一声她会不会死?
    李妈妈捂住徐昭盈的嘴巴,低声道: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快别挂在嘴边了!再说了,是允哥儿砸的石头,又不是你。就算真出了事,允哥儿那么年纪小,能把他怎么样?表少爷身边的也不过是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配和咱们同允哥儿相提并论吗?
    这话意思是,就算真的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贱命。
    天注定的。
    怪不了别人。
    徐昭盈觉得奶娘说得很冷漠残忍,但是她知道,再怎么冷漠残忍,那女子就算真死了,周家、徐家也绝不会拿嫡子给她抵命。
    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徐昭盈描眉的手都在抖。
    堪堪画完,又向菩萨敬了几炷香,念了一阵经,等出院子的时候,心里还在默念阿弥陀佛,才敢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脸色平静地去花厅里见客。
    到底心虚。
    徐昭盈在花厅里也心神难安,频频派人去打听前院的动静,探寻周临渊的动向。
    自从徐家和周家发生敲诈的事情之后,两家已是面子上的往来。
    她想着,周临渊至多在前院吃了酒就回去了。
    不打紧。
    不过是今日不能见他一面而已。
    直到她听到丫鬟说:姑娘,三表少爷和允哥儿一起去外书房了,表少爷要教允哥儿练字说是来之前周家老夫人特地嘱咐过的。
    徐昭盈失态地站起来。
    她脸色苍白地悄然离开花厅里,找到了李妈妈,焦急道:允哥儿怎么会去前院!
    李妈妈也是心急如焚,别是真让周临渊那日看到了什么。
    她只能安慰道:三表少爷到底是个有分寸的人,闹不出人命
    徐昭盈心里却不安。
    他不惜和徐家决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对允哥儿真的会手下留情吗?
    她不敢细想。
    徐昭盈不能到二门外抛头露面,若男子撞见,终究是有失名节的事。
    只好嘱咐李妈妈:您去看一趟,快去快回!我去园子里等您。
    李妈妈快步去了。
    徐昭盈却在园子门口等了将近一刻钟,都不见人影。
    秋风猎猎,本该吹得人浑身发冷。
    她正焦灼,只觉得后背都是热的。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李妈妈回来了,却是听李妈妈脸色苍白地颤声说:前院的人说,表少爷是带的允哥儿进了内院!
    徐昭盈脑子一懵,道:表哥怎么可能会带允哥儿在内院!胡说!
    表哥若要进来,那便是去父亲的书房,或者去花厅里见徐家长辈,绝不会胡乱走动。
    他到底是外男。
    可她父亲决计不会再请表哥去书房,而她一直守在园子门口,也不曾见到他来花厅见长辈。
    除非他有意带着允哥儿去别的地方。
    徐家人丁凋零,空院子有好几间,甚至没人打理修葺。
    徐昭盈血都凉了,她慌慌张张说:奶娘,您快去东边找,我去西边。
    两人分头找人。
    徐昭盈看到一间院子门是开着的。
    她心中坠着千斤铁似的,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大声喊着允哥儿的名字。
    回应她的,是一道冷漠的声音:那日山上的人,是你?
    这嗓音,格外的熟悉,清冽好听。
    徐昭盈却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引来旁人。
    表、表哥
    徐昭盈步步后退,不安地说:三表哥,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到允哥儿没有?
    周临渊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仿佛看一个陌生人。
    他这一眼,像是将他们这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全都割裂了。
    徐昭盈如坠冰窟。
    她知道,她没有不承认的余地了。
    是,是我
    她上前抓着周临渊的衣袖,哭着说:表哥,我知你因为姑姑而厌我,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敢不敢害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周临渊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旋涡涌动,徐徐问道:所以,是允哥儿扔的石头?
    徐昭盈瞪大了眼睛,脸上不复端庄,口中喃喃:不,不,不是没有,允哥儿没有。
    周临渊掰开徐昭盈的手腕,毫不怜惜地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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