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遮天,泗茗山的深谷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好痛!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穆婉清此刻只这一个想法。
    骨头,心脏,巨大的冲击让她整个身体都痛的要死,缓了好久,等她终于一点点彻底清醒时,阳光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叶,斑斑驳驳。
    我竟然还没死!映入眼帘,郁郁葱葱,是一棵棵看着就有着怕是千年道行的参天古木。
    “这么高,我还死不了吗?”面朝着满目的葱郁,女人自问自话,并非是绝望,而是难以置信,这估摸着有千丈了吧!反正她下落的叁秒内就晕厥彻底,再醒来时,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活着的机会,刚想动一下身体时,她都快忘了,缠绕在身上的手臂惊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最不想见的,也最怕见到的,带着一起坠落的司徒岚尸首还挂在她身上,女人从头到脚的毛骨悚然,寒毛一根根定住般,说实在的,穆婉清从脑袋到脚趾的血都凉了,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扒拉着身前的手臂就想要挣脱开来。
    “救我!”身上的尸体突然有了声音。
    “啊!”这么快就诈尸了,穆婉清无论如何挣扎,那双手就是死死地缠着她。
    “姐姐,救我!”尸体气若悬丝。
    “司徒岚,谁是你姐姐!快下地狱吧!”
    怀里的穆婉清闹腾了半天这才确定,男人没死,这不是诈尸,她好不容易费力扒拉地挣开了手臂,脱身而出,万幸自己没什么大碍,她连男人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就要离去,刚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扒拉着男人身上的外袍随意裹上,就又要离开。
    但,男人的求生欲,即便是昏昏沉沉的意识,一只手也紧巴巴扣住女人脚踝,“救我……救我……”男人的声音轻极了,微弱虚缓,口中又溢出赤红的血,穆婉清知道她脚上无力的挽留怕是这该死男人最后的垂死挣扎……
    救与不救,此刻的两人境遇完全反转,他在她面前已是一只溺了水的扑棱蛾子,救与不救完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女人抬起脚来,想要迈步离开,也是,自己从来不标榜什么良善,对恶人,死亡怕是他不错的归宿。
    但,男人的手依旧牢牢地扒着她的脚踝,那力气不大,却让人心中又开始波澜起伏,哪怕是凶恶猛兽,在濒死之际,那股对生的渴望也让她难以真的全然彻底的忽视。
    脚上的那份力度,其实只要她再用一些力道就能挣脱,但这也许就是她自己身为平凡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
    “司徒岚……”穆婉清下定了决心要对他置之不理,但这人对生命的渴望,也不知这救下来一头饿狼,自己会不会被这讨厌的善意反咬一口。
    女人取出他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她抽出刀刃握至手心,皱着眉,紧闭双眼,手起刀落,血很快就由滴汇线流入男人口腔。
    “我不可能用你期盼的方式来救你,至于我这血到底有没有用,我们……,”她说着,看到男人虽昏迷神智却勉强张开的嘴吞咽着她的鲜血,“看天意吧!”轻飘飘叹息,如同茂密的古树也会飘落下不合时宜的枝叶。
    日攀上枝头,树林中鸟鸣猿啸,穆婉清又撕扯起男人身上遮羞的衣布包扎起手上的伤口。
    气若游丝的男人在用过鲜血后,她亲眼看着他面色奇迹般恢复,刚还惨白濒死的男人现额上微微汗意,“热,好热……”
    穆婉清冷眼观瞧着男人血湿的手扒拉撕扯自己的面皮,羽翼肤质,她眼下是一出螃蟹脱壳的好戏,一张薄薄如纱的羽翼肤质,在男人手中一点点剥落,当以为这就够精彩了,没想到更精彩的是,男人下巴的胡须竟连同那张假面被自己一并撕扯下来,面皮下渐渐的呈现出另一张大相径庭的面容。
    “哇哦~”伸长了脖子旁观的穆婉清也不禁赞叹道。
    这男人是怎么长得!一寸一毫,完美的让本来就普通的她看着就自卑,怎么这个变态这么漂亮!估计是上天将他所有的良知都用在了容貌上,瑰姿艳逸,秋水为皮,眉如墨画,点朱丹唇,天地自然最精华神秀之骨之神怕是都汇聚在他一人身上,即便这身体已为人父,但岁月似是停留,连一道浅浅的纹路都未曾留下。
    又过了许久,穆婉清看男人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再加上自己又饥又渴,看了眼地上依旧躺着的司徒岚,从旁边找来几片宽大的叶子随意遮在男人身上,“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好好待着。”也不知说给谁听,反正晕厥的男人在叶片下老实着不动。
    这敷衍的遮掩,反正穆婉清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人,她是救了,至于一会儿是会被熊吃了,还是被老虎啃了,自己为男人伪装过了,虽然那布置估计是连鸟都防不住的。
    “生死有命!”穆婉清边去往别处找水寻吃的,边宽慰自己道。
    等找到些为数不多的野果子已到了太阳西落,这并不是说她去了多远的地方,如何艰难找寻这些,而是,在彻底陌生的环境下,出于安全和不迷路的考量,她是边撕扯下衣服的小布条绑在树枝上做标记,边摸索着没什么危险的地方寻去,这不,老大的工夫才找到一些野果子。
    等她彻底回程,扒开男人身上盖着的枝叶,“你醒了。”依旧是瘫在地上,所幸是男人睁开了眼睛。
    “我还活着!”这么高的悬崖,他们还活着,更别说,这女人就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
    “对呀,好人不长寿,王八活千年!”刚说完这话,穆婉清突然意识到这骂的捎带上自己,“呸呸呸!”
    “这崖跳得,还没从二层小楼上跳下来的给力!”
    平躺着的司徒岚知道这女人在吐槽些什么,回忆那时,她扒着他跳下悬崖,她是先一步晕厥了,但他,怕是终身难忘了,花船的那个鬼影从深谷中飘来,蓝色的光带随着鬼影竟托住了他们,准确的说,是想托住他怀里的穆婉清,直至一阵阴风带走了鬼影,半空中的他们幸亏是底下的树枝藤蔓做了很好地缓冲,可惜,他被那鬼影最后施了术做了这可恨女人的肉垫以背冲击。
    “既然你醒了,”穆婉清紧闭上眼,她可没忘了这男人还会以眼催眠的妖术,往他身边放下些手中的果实,“那我们各自去找出路了。”事实上,自己是在害怕,毕竟这男人跳崖前又是羞辱,又想奸杀的,虽是救他,但她是真怕会被这恶狼给反噬了。
    “我很虚弱!”对着女人将将离行的背影,枝叶堆上的男人厚颜无耻道,丝毫不介意自己之前行为有多么无耻。
    但,这只是短暂停下了女人的步伐,片刻的停顿,穆婉清继续前行道:“这不管我的事儿,而且我已经救了你。”善良是有限度的,救他已然是自己的极限了。
    司徒岚作为一个帝王从未有过被人拒绝的经历,在穆婉清这里,他显然是个不受怜悯的存在。
    “你去找吃的时,是不是在树上做好了标识,也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回原路?”
    地上男人这话使得身前的背影一顿,“这泗茗山的谷底是以诡谲迷踪着称,刚你怕只走了百步之遥,若是继续走下去,你那用布条绑树枝的法子怕是会害你困死在这山谷。”
    浅紫的眼眸看着女人迟疑的身影,“这里凭你一人是走不出去的,带上我,我们的胜算更大。”其实司徒岚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走出去,但这女人,每每濒死之际都会有鬼魅护佑,所以只要紧紧将她攥在手心,以她的神奇,他们终会化险为夷。
    穆婉清背对着司徒岚,“要我合作可以,但,你要保证今后不能对我再用催眠,也不再找我麻烦,更不再骚扰我,否则,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和你待在一起!”
    她的话很清楚,而司徒岚,浅紫的双眸注视着身前的背影,“一言为定。”之前卑鄙的手段行不通,出谷后,他自有别的手段让这女人乖乖就范。
    得到了保证,穆婉清这才敢面对他,“你好点没?”对男人当下的处境,她可是连半丝半毫的同情心都没有,一报还一报,穆婉清完全心安理得地只想借助他的能力脱离这困境。
    “你喂我血了。”男人看着她手上缠着渗着血的布条说道。
    “是呀,某人坏事做尽,濒死之际抓着我的脚苦苦哀求,我大慈悲心肠不得已才会救你一命。”仗着男人现在连起身都费劲的状态,穆婉清落井下石道。
    看他不言不语,一副想要事不关己的状态,但越是窘境下忍让,小女人可是越会扒杆子上脸,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只见她贱兮兮说道:  “不过,司徒岚,你这小模样,这深山谷底的,我怕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兽性大发呢,哈哈哈哈!”
    言至此,无法动弹的司徒岚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伪装脱落,那一幅任你如何羞辱,我自岿然不动的状态立马破冰,“穆婉清,休要得寸敬尺!”
    可惜了,虚弱的状态,这本要恐吓的言语,听起来却更是软弱无力。
    一旁的穆婉清虽是好笑,但也点到为止,她可不想斗急了衰弱的恶狼,跳起来咬自己一口,自顾自,在一旁吃起了摘来的野果子。
    天渐渐昏暗,鸟兽归家,月亮也爬上了枝头,虽是春末夏初,但这晚上深谷之中,穆婉清一件衣袍还是些许寒意。
    “那个,你有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本不想和男人有多余的什么话语,但寒意袭身,难道自己要模仿原始人的钻木取火嘛!
    “呵呵,”地上的男人也是感到寒冷,但望着别扭的女人打破沉默的不甘样,“你觉着我带着手下抓你时,会考虑到自己在山谷中过夜的窘境?”
    所以,他身上除了别着把匕首,其余什么的零碎都是贴身的护卫随时准备着,而且他也没想到这女人会带着他疯狂地跳下悬崖,更没想到这千丈悬崖下,他们也能大难不死,还活到了现在。
    “哎,你以后出来要多穿点!”无缘无故,刚还双臂环住自己的女人突然间来这么一句。
    司徒岚摸不着头脑,其实也无需他多想,行动力一百分的穆婉清上前诡异地打量着男人身上最后的遮羞布,眼神中略感歉意却又顽劣不堪道:“你是男人,应该不怕冷的!”
    谁让这贱男人在山崖上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好了吧!这大半夜的,他们两,只剩下他这么一身。
    “自作孽不可活!”
    “穆婉清,你敢!”是疯了吗!她就不怕自己冻死在这儿!
    但,良心这东西,显而易见,她对他彻底地为零。
    幽静的深谷中,任凭男人如何怒骂挣扎,心意已决的女人还是扒下了男人身上的亵衣,当然,亵裤还是安静地待在他身上。
    “哎,虽说是夏季了,但晚上还是得多穿点!”穆婉清身上是男人的亵衣,袍子,材质布料都是上上乘之选,刚着到身上,那抵御寒风的能力,暖的她鼻涕泡都不流了。
    而这边,美艳如画的司徒岚狼狈地躺在地上,光裸的上身,冷风中也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阿嚏!”
    晋阳的一国之君,除了儿时悲惨落魄外,何时有过这种待遇,偏偏,被袭击,被扒衣,被羞辱,还都统统来自同一个女人之手,司徒岚这是动不了了,但凡给他机会,这女人还不被自己生吞活剥了才终了。
    尽管懒得在意男人,不过现在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自己可不想因这而又麻烦的去照顾男人身体。
    穆婉清走到司徒岚跟前,取出收在身上的匕首,嘟囔着嘴,委屈巴巴道:“衣服我是不会还你的,不过,我这血被你喝进去后,估计能抵御寒冷!”好气!说得自己跟补品一样,这感觉,非常不爽!
    不过,即使是司徒岚面前,她也没忍住,就锋利的刀刃子划开了右手食指上那一刹那,浅浅的血口子,一滴滴血是带着她疼哭的泪水滴落男人口中。
    这女人,坏心眼子一堆,嘴也损得不行,而且又怕死又怕痛的,那模样连一个小口子都做出了好像要她命般的感觉,男人是不屑的,他不喜欢如此娇气的女人,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喝她的鲜血,可是,昏迷时那感觉只是微微残存,清醒的此刻,等血滴入口进肠,每一滴都像是灼热的岩浆,会阴,百汇,很快一股真气流淌开来,这血,比那些个人蛊强之百倍,他们瓜分的那十人,榨取尽最后一滴血,身体也才勉强有了起色,而这女人,鲜血与身体都是上佳之选,男人的眼在夜色的掩护下诡异着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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