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全程都在盯着,所以爷爷和管家那浮夸的演技也尽收眼底。
    爷爷当然不可能那么凑巧,就那会儿拿不稳花盆,是想试试看余家的人人品怎么样而已。
    他可能也没有想到,一下就把正主骗了下来。
    余遥看到这种事,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一直都是个热心善良的人。
    方堰低头,继续看文件。
    眼镜上垂下来的长长细金链子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
    *
    方家老宅院内,余遥还在搬箱子,她力气大,一下可以抱两个,抬着东西走到前面时方老爷子笑了,来就来,带东西做什么?
    余建国走在第一位,回头讨巧道:自己种的,不值钱。
    盒子没有封口,上面露出大小不一红彤彤喜人的樱桃。
    方老爷子大概确定了她们没有撒谎,才让人把纸箱抬下去。
    管家接过余遥的,另外两个保姆阿姨接她爸妈的,一帮人到了门口,和另一帮从里屋出来的人撞上,那些人瞧见了箱子,探着脑袋看,老方哪弄来的这么漂亮的樱桃?
    说着他还上手揪了几个,他后面跟着几个人,挨个抓了一把,边往嘴里送,边带着工具往这边来。
    总共三个人,年纪都不小,跟方老爷子差不多,叫老方,和方老爷子应该是同辈。几个人手里不是拿着竹竿,就是拿着木块,看起来好像想干什么。
    没等人问,方奚平主动解惑:我们打算摘点洋槐花做槐花饼。
    他示意大家看身后,角落有颗很大的老树,结满了槐花。
    刚刚众人搬的都是树下的花盆,应该是想把附近清理干净,好方便动手。
    余遥猜的不错,几个老人已经站在了树下,让管家将两个可能也会影响的花盆搬走,周围空空如也才将竹竿和木块搁在地上,拿了绳子要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几个人都往她这边瞥了几眼,不时还勾头跟方老爷子说些什么,方老爷子每回脸上都露出赞同和欣慰地笑。
    过了一会儿,方老爷子突然喊了一声,小余啊,你会不会弄这个?我们几个年纪大了,蹲不了,你年轻,帮我们一把呗。
    余遥和老余同时一顿,有些不知道方老爷子说的小余是谁。
    毕竟她和老余对于方老爷子来说都小,叫谁都可以加个小字。
    余遥在怔了一瞬后捅了捅她爸,想让她爸好好表现表现。
    她爸貌似吓傻了,从刚刚开始,房里出来一个人,他就哆嗦一下,点头哈腰活像个小厮。
    余遥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刚准备过去,方老先生又喊了一声,余遥?是这个名字吧,喊你小余可以吗?
    余遥一滞,原来小余喊的是她啊。
    她上班还早,两个小时留半个小时回去就行,其它时间都是空的。
    人家指名道姓叫她,她也不好推迟。余遥听话地跑过去,灵活蹲下,接过其中一个老人手里的绳子,把两截竹竿绑在一起。
    槐花树很高,还长得笔直,这棵槐花树平时肯定没少被人薅,矮的部分都被摘秃,只剩下高的还在,长得意外茂盛,密密麻麻挂了满树,可能想着不弄可惜,于是试着两根竹竿绑一起够一够。
    最上面系了个长方形的木块,成X型,像个钩子,都绑好后余遥提了提,很重,这东西一群老大爷肯定也撅不起来,她主动将竹竿举起,先小试牛刀,够离自己最近的一枝槐花。
    小时候在村里和小伙伴们一起没少摘,可以说经验非常丰富,余遥将X型卡住枝头,拧了拧,将枝头折断后往下一拽,一大串掉了下来,给几个老人喜的,各提着篮子要捡,方老爷子身边的管家离得近,被他得了去。
    方老爷子因此被其他老爷子讲,说他作弊,两个人。
    方老爷子耍赖,这里是我家,我还不能多找个帮手啊。
    他还顺带损了那个说话的大爷一顿,上次去你家池塘摸藕,你还三个人一起上呢。
    几个人说闹时,屋里走出来几位老太太,保姆和阿姨去搬椅子,余遥边摘槐花,边用余光看去,她爸妈也去帮忙了。
    很好,总比站着尴尬又没话聊,还掺合不进去强。
    余遥这个本来只是打算送人的,反而恰当好处地融入进去,咔嚓咔嚓折槐花。
    她年轻,动作也快,几个老人在下面捡都赶不上她一个人够,倒是把几人累的够呛,后来她爸妈和阿姨保姆也过来一起收拾地上没来得及拾积累的槐花枝。
    廊下的老太太们看这边热闹,坐不住了,纷纷走过来站在树下仰头看,余遥让她们帮着瞧瞧,哪边长得好,她够哪边。
    *
    鼎立最顶层的办公室内,方堰看完一页资料,抬头朝监控器上瞥了一眼,忽而顿了顿。
    年轻健康、阳光活力的余遥站在一群老爷爷老奶奶堆里,已经跟大家打成一片,够槐花树的杆子不好用,她解下来重新系,过程中让这个老人帮忙拿一下这个,那个老人拿一下那个,俨然一副很熟的模样。
    已经快混成老孩子里的领头王了。
    第49章 小昵称呢
    双方互起。
    余遥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量, 让人围着她转,隐隐以她马首是瞻。
    一般情况下只有两种人能让人这么心甘情愿跟着。
    第一,有权有势的人。第二, 厉害的人。
    余遥很明显属于后者,玩什么上手都很快,干什么都利索,摘了大半小时,捡槐花的人都累了,她还精神奕奕。
    底下的摘完了, 爬到树上, 站在树杈的中间继续摘,让人给她递杆子, 话音刚落,几个老人同时将注意力放在角落竖起的杆子上, 都准备去拿。
    要知道这些人平时谱摆得可是很大的,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可以使唤人就使唤人,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说明是真的佩服她, 且喜欢她。
    方堰调节了一下摄像头,从对着下方, 到扭到槐花树那边,正对着余遥,看她稳稳卡在树杈的中间, 从下面别人手里接过绳子, 简单绑了一下自己和树, 拿了杆子专心勾槐树。
    那颗槐树往年最上面的槐花只能望梅止渴, 每回到了季节, 闲时从监控里看,都能瞧见爷爷盯着顶梢可惜。
    因为树太直太高,一般人也爬不上去,今年看着可以摘个过瘾。
    方堰望着树杈中间那抹年轻健康的身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小看她了,那么直的树她能爬上去,才大半小时跟大家相处成这样,再给她几天时间,她说不定能把整个小区的老人收为小弟,跟在她屁股后面上山薅野菜,下水摸泥鳅,再摘个藕、种的菜,所有人都拿她当偶像。
    方堰确定那边没问题,低头继续看资料,不是关于项目的,是和王清有关的。
    王清双腿残疾,按理来讲事发突然,他根本不可能跑掉,但警方通知,确实是在逃状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人消失了。
    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
    王清以前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因车祸双腿残疾,性格也大变,怨天尤人,一个不顺心还会打砸东西,骂他的父母无能,不能找到凶手把赔偿金要下来,不能给他生活保障,每天吃的猪食等等。
    他父母受不了,丢下他不管了,回老家过自己的日子,留他一个人在这边自生自灭。
    就在这个时候,江明溪找到他,几乎用不着费力气说服,王清有钱拿就答应。
    他可能也知道这个钱不是什么好钱,一早做好了准备吧。
    江明溪还没有胆子杀人灭口,所以王清肯定还活着,他是江溪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的真正老板,很多事情需要他出面,几个月前出现过一次,从那以后人就没了。
    与其说没了,不如说他只在需要的时候冒头,平时行踪诡秘,查不到,貌似只有江明溪能联系上他。
    监控过江明溪的通话,从事发前到事发后,他都没有给王清打过电话,根本没想过通知王清跑。
    方堰现在想想,当初江明溪之所以没有逃,也是因为王清在,有替罪羊顶着吧,更有可能想着可以力揽狂澜,或者觉得自己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就算真的露馅,也有王清在前,他在后面完全不用担心。
    惨的只会是王清。
    王清
    他应该是自己做的防范措施,怕事发后自己被顶罪,所以每次出现过后都会藏起来。
    藏哪了,方堰正在找。
    他对过江明溪的通话记录,每次需要王清之前的两三天内所有电话,还真叫他寻到一个。
    备注是10086,实际上是一个人的手机号,藏的这么隐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是江明溪小情人的。
    江明溪有特别的癖好,再加上,不太可能藏小情人。
    方堰将这个电话号码圈下来,打开微*,把数字发给了一个人。
    那边很快给他来了消息。
    【白云飘飘:金主爸爸,又有活干了?】
    白云飘飘以前是个黑客。
    大概几年前吧,某个网络安全公司为了展现自己新出的防火墙厉害,邀请全国黑客破译,只要能攻破就能得到一百万的奖金。
    黑客都是不想露出真实IP的,在去攻之前会穿几层马甲,比如他的真实地址在这个城市,他先去找个别的城市的电脑攻破,再控制那个人的电脑去攻击防火墙公司。
    这样防火墙公司看到的地址就是他在另一个城市,脚印擦快点,有事抓不住他。
    白云飘飘那会儿准备参与破译那个网络安全公司的防火墙,穿马甲的时候,看上了他的电脑,结果发现他的防火墙也很强,对他的电脑感了兴趣,不去忙着攻击网络安全公司,专心跟他的电脑杠上。
    他的电脑被集团网络安防部护着,请了百万的专业人员,白云飘飘还是太年轻,被顺着网线摸到他的真实地址,报警抓到了人。
    后来看他还是个学生,家里情况也不太好,在信息安全方面还很有天赋,教育了一顿撤诉放了他。
    当时还未成年的人很感激他,听他的话没有再往黑客方面走,不过往后只要一缺钱,就过来找他。
    问他有没有活干,什么都行。
    一开始只是打发小孩,给他安排了几个查资料的事,没想到他还真的挺厉害,查出来的事情比表面多了很多,后来干脆有相关的都交给他。
    一晃多年过去,他的技术越来越厉害,能查到的也越来越多,渐渐用习惯了,江明溪的事一出,方堰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二个人就是他。
    【春暖花开:嗯,查查这个人和王清是什么关系。】
    只有一个号码,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很难,但是对于一个掌握了技术的人来说很简单。
    白云飘飘拿了号码,不过半个小时给他发来回馈。
    有一整页的资料,方堰从头开始看。
    号码的主人是个女人,叫韦敏,是江明溪给王清请的护工,韦敏离异带个小孩,几年前突然又生了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后王清在一年之内给韦敏置办了两处房产,还给了不少钱,生孩子期间和后期所有花销都是王清承担,所以孩子是谁的不用猜也知道。
    是王清的。
    韦敏相当于他暗地里的妻子。
    王清要是真跑的话,没有韦敏帮忙是不可能的,一个双腿残疾的人去哪都不方便,开车都开不了。
    但是很奇怪,数据显示韦敏没有出过城,也没有去远的地方,连帮人购票都没有。
    她就很正常的生活在之前购买的一处房产内,日常买菜做饭带孩子,没有异常的地方。
    因为曾经是王清的护工,江明溪出来后警方去找过她,应该没在她家发现王清,只问了些话就走了。
    方堰对这点保持怀疑。
    一个人他不可能凭空消失,而且王清不冒头,韦敏近几年却都在当地没有离开过。
    韦敏是他的护工,后来是他的妻子,他们俩要想有联系,王清就必须在当地。
    方堰仔细检查了一下细节,江明溪送给王清的宅子为了照顾他,选的是一楼,另外两处刚置办的也是。
    一楼一般情况下都会带地下室。
    江明溪肯定是不希望他被抓的,因为被抓后吃了苦头或者监狱生活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反悔,江明溪就惨了。
    他是想让王清消失的,给他一个带隐密地下室的屋子很正常。王清自己也不想被抓,需要用到他时他出来,不需要的时候他躲在地下室内,几个月不出门完全可行。
    现代人都宅,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还有网线的情况下闭门不出几个月不算太难。
    方堰又给白云飘飘发去消息,让他查一下韦敏家里的WiFi和网络是几个人几台设备在用。
    这个对于白云飘飘来说更简单,十几分钟而已,白云飘飘发来文字,至少有一台电脑,两部手机在连,手机同时段使用过。
    韦敏的两个孩子都不大,还用不到手机,那多出来的一部是谁用的十分明了。
    王清可能一直没有跑,就住在韦敏家里。
    方堰心里有底了。他靠在椅背上,认真想了想,调出通讯录给律师打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方堰不想废话,开门见山道:刘律师,你今天有时间吗?
    王清藏不了多久的,他能找到,警方很快也会察觉出异常,他必须要在警方逮捕王清之前做些什么。
    刘律师微怔,怎么了?
    方堰直言,我需要你去一个地方。
    江明溪对于别人来说是恶人,对于王清来说未必,王清会指证他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需要适当开导一下。
    他报了个地址,你到了地方,告诉那家人,王清要真的认罪,他是江溪投资有限公司的真正老板,江溪投资有限公司虽然破产了,但开公司时不是实缴,是认缴,认缴多少万,他就要还多少万,这笔钱是跟他一辈子的,就算出狱了也要还。
    一旦确定他有罪,他名下所有资产都会被查封,给韦敏的两套房子也会追回,钱财还回来,不仅如此,明知道钱不干净还收,韦敏有掩饰隐瞒犯罪和窝藏罪犯的罪名。
    他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失去很多,就是江明溪利用完就丢的工具。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算了,他还会连累妻儿,那些债主知道掌控江溪的人是他,肯定会深挖和他有关系的人,不会放过他妻儿的。
    王清应该是在乎妻儿的,要不然他直接登记结婚,他出事后韦敏也跑不了。
    如果被抓了,让他尝试举证江明溪,江明溪坐牢,那些追债的人都会去找江家,和他没关系,他最多算个从犯,主动自首,或者让他妻子举报他,他妻儿没事,还能拿到一笔举报奖,主动认罪从宽处理,把自己和江明溪的身份对调,搞不好还会无罪释放。
    让自己的百分百表决权股份,变成分红股,江明溪的百分之九十九股份变成表决权股份就能翻身,但是签了合同,铁证如山,很难做到,所以王清最轻的处罚也是个从犯。
    他这么谨慎的人,手里大概率握有江明溪犯罪的证据,有证据更好办事。
    能干出藏在地下室,一次好几个月,每次联系都通过韦敏,不让人知道他存在的事,还维持了那么久,说明他很小心。
    做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查资料,自己背了多大的罪,坐牢到老都有可能,留份证据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是人之常情的事。
    王清那里九成有江明溪融资和洗钱包括教他如何如何做的证据。
    拿出来,江明溪找再多借口都没用。
    方堰叮嘱完得到肯定回复后挂了电话,又给白云飘飘打去,下午是夜猫子刚醒正精神的时候,电话刚响就被接通,那边先出声,老板怎么了?
    方堰直截了当,有件事需要你做。
    不等那边回应他又道:帮我查一下韦敏家里的一台电脑和两部手机上有没有什么关于江明溪犯事的文件,没有的话这两天盯紧了,可能很快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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